《清儒学案》卷九十五《颐谷学案》：颐谷申郑攻王，《疏证》一书，见者叹其坚卓。且熟精《选》理，雅擅词章，可谓华实并茂者矣。晴江勤勤补郭，治“四书”虽匡朱注，而仍极推崇，盖不拘于一先生之说。……先生治经专宗郑氏，以为说经不尊信康成，大道歧而卮言出。背康成由王肃，信王肃由宋人。王肃背经诬圣，伪造《家语》及《孔丛子·小尔雅》，并作《圣证论》，改易汉以上郊祀、宗庙、丧纪之制。惜魏时王基、孙炎、马昭难王申郑之书皆不传，于是作《家语疏证》六卷。集群书之异词，证肃之改窜谬妄，以明《家语》之非古本。又集驳《圣证论》，并疏证《孔丛·小尔雅》皆非古本。其书未成。又病宋、明人率臆删削古书，善本甚难得，尝辑《风俗通》轶文，刊入卢氏《群书拾补》中。……平生心得，手自录记，经史杂说若干条，仿《困学纪闻》考古质疑之例，为《读书脞录》七卷。素精《选》学，撰《文选考异》四卷、《文选李注补正》四卷、《文选理学权舆补》一卷，并行于世。嘉庆六年卒，年六十有五。(参孙星衍撰传)
《清史稿·儒林二》：孙志祖，字诒谷，仁和人。乾隆三十一年进士，改刑部主事，洊升郎中，擢江南道监察御史，乞养归。志祖清修自好，读经史必释其疑而后已。著《读书脞录》七卷，考论经、子、杂家，折衷精详，不为武断之论。又《家语疏证》六卷，谓王肃作《圣证论》以攻康成，又伪撰《家语》，饰其说以欺世。因博集群书，凡肃所剿窃者，皆疏通证明之。又谓《孔丛子》亦王肃伪托，其《小尔雅》亦肃借古书以自文，并作《疏证》以辨其妄。幼熟精《文选》，后乃仿《韩文考异》之例，参稽众说，正俗本之误，为《文选考异》四卷。又辑前人及朋辈论说，为《文选注补正》四卷。又有《文选理学权舆补》一卷。辑《风俗通逸文》一卷，补正姚之骃辑谢承《后汉书》五卷。嘉庆六年，卒，年六十五。
《清史列传·儒林传下一》：存目。[1]
阮元《揅经室集》二集卷五《孙颐谷侍御史传》：孙君名志祖，字诒谷，字或作颐谷，号约斋，仁和人。乾隆丙子举人，丙戌二甲进士，分刑部补山东司主事。由员外郎升云南司郎中，钦差通州坐粮厅，擢江南道监察御史。乞养父母归里，复少宦情，不复出，以著书为事。嘉庆六年，掌紫阳书院教，二月二十九日以疾卒，年六十有五。侍御性孝友，雅近和平生，而颖悟过人。得《毛西河全集》，灯下读之，不寐累夕。凡读经史，必求释其疑而后已。同时全谢山、杭堇浦、厉樊榭、张曦亮诸君子皆相与质难，以益所学。……侍御所著书有《家语疏证》六卷。谓王肃作伪难郑，诬圣背经，既作《圣证论》以攻康成，又伪撰《家语》，饰其说以欺世。因博集群书，凡肃所剿窃者，皆疏通证明之，如鞫盗之获真臧也。其有功于郑氏，似孙叔然。……《读书脞录》七卷，考论经子杂家，折中精详，实事求是，不为凿空武断之论，悫然如其为人。又谓《孔丛子》亦王肃伪托，其《小尔雅》乃肃借古书以自文，作《疏证》辨其妄，惜未成书。(下略)
孙星衍《孙渊如先生全集》平津馆文稿卷下《清故江南道监察御史孙君志祖传》：先生姓孙氏，讳志祖，字诒谷，世居余姚，五世祖讳隆迁仁和。……弱不好弄，颖悟绝世，读书五行俱下，一时有奇童之目。浙中宿学全氏祖望、厉氏鹗、杭氏世骏皆器异之，与往来质难焉。年十八，为学附生，中乾隆二十一年丙子科举人。四十年挑选知县，是科会试中式，先生掇科，皆以对策经文详赡、通古学，为先后主试庄侍郎存与、裘尚书文达公曰修所赏，拔置高第，殿试二甲赐进士出身，以部员用补刑部主事洊擢郎中。先生钩稽律令，附合经义，为部臣倚重。保荐坐粮厅，严约吏役，革除弊规，一时粮艘输纳称便。转江南道监察御史，以亲老不能迎养，思慕成疾，假归里门。先生天性恬淡，不问产业，既家居，奉亲杜门著述，博物识古，无书不览，所藏卷帙率皆校刊谬误，丹黄殆遍。浙中之学，自明季空谈性命，或分门别户，不求古经义，好辩者则驰骋其词，无所归宿。国初经学，有非《周官》，信伪《尚书》，不守汉儒注义者。至先生以为说经而不尊信郑康成，宜大道歧而卮言出也。背康成，由王肃；信王肃，由宋人。王肃之背经诬圣，由伪造《家语》、《孔丛子》及作《圣证论》，改易汉以上郊祀、宗庙、丧纪之制，惜魏时王基、孙炎、马昭难王之书皆不传，于是作《家语疏证》六卷，集群书之异词以证肃之窜改谬妄，以明《家语》之非古本刊版流播，学者称快。又集驳《圣证论》及疏证《孔丛·小尔雅》之非古本，其书未成。又病宋、明人率臆删削古书，善本甚难购，尝辑《风俗通》佚文刊入卢学士文弨《群书拾补》中，属子同元辑《六韬》佚文以补元丰七书删本之缺。又辑谢承诸人《汉书》五卷，补姚氏之骃漏略，凡平生心得，手自录记经史杂说若干条，仿《困学记闻》、《考古质疑》之例，编为《读书脞录》七卷。……以嘉庆六年二月二十九日卒于里第，得年六十有五。(下略)
阮元《两浙
轩录》卷三十二、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卷九十三皆有传，存目。
陈鳣《简庄诗文抄》卷二《家语疏证叙》：今世所传《家语》十卷，凡四十四篇，王肃注。昔人多疑之，而未有专书。同郡孙诒谷侍御作《疏证》六卷，断为王肃伪撰。余读而叹曰：“详哉言乎，是犹捕盗者之获得真臧矣！”按《汉书·艺文志》，《家语》二十七卷，师古曰：“非今所有《家语》。”《唐书·艺文志》：王肃注《家语》十卷。其即师古所言“今所有”与《汉书》之《志》皆刘向校定。古人以篇为卷，今本四十四篇，较《汉志》增多二十一篇。吾友钱君广伯颇疑《汉志》所称二十七篇即在今四十四篇中，且以《尚书》之二十八篇为证。余则以为不然。《尚书》孔传及《家语》皆王肃一人所作。《尚书》二十八篇，汉世大儒多习之，肃固不敢窜改，惟伪为增多之篇，并伪为孔传以逞其私。至于《家语》，肃以前儒者绝不引及，肃诡以孔子二十二世孙猛家有其书，取以为解。观其伪安国后叙云：以意增损其言，则已自供罪状，而肃之自叙首即以郑氏学为义理不安，违错者多是以夺而易之。夫叙孔子之书，而先言夺郑氏之学，则是有心傅会，攻驳前儒，可知矣。……马昭去肃未远，乃于《家语》，一则曰王肃增加，再则曰王肃私定，斯言可谓笃论。余固学郑氏之学者，然非好执一偏之见，黜王尊郑，盖尝平心读其书而决之耳。因校阅《家语疏证》，遂书此以谂广伯，且质诸侍御幸有以教余焉。乾隆五十有八年冬十有一月，书于杭州鼓楼弯之金声馆。(www.xing528.com)
孙志祖《读书脞录》卷一“洪范无错简”条：《洪范》惟辟作福二节或疑与三德无涉，移置篇末“五福六极”之后。案正义云：于三德之下，说此事者以德，则随时而用，位则不可假人，故言尊卑之分、君臣之纪，不可使臣专威福，夺君权也。经文连属，自有深义。宋儒凭肊改经，于《武成》、《洪范》二篇颠倒错乱，几不复存圣经之旧。夫《洪范》不独今古文具有，太史公全采其文入《史记·宋世家》中，并无错简，乃必欲割裂补缀，不知何意?然九畴俱有演词，而八政仍不能补其阙，此亦犹蔡氏之考定《武成》，而以为犹有阙文者也。
孙志祖《读书脞录》卷二“孟子外书”条：近刻《孟子外书》四篇，曰《性善辨》，曰《文说》，曰《孝经》，曰《为正》，掇拾子书中所引《孟子》逸篇以成文，词旨浅陋，通儒疑之。余谓即其篇题之谬误，尤可直断其为伪而无疑。王充《论衡》云：“孟子作性善之篇，以为人性皆善。”是篇名性善，非性善辨也。孟子道性善性恶当辨，性善又何辨乎?《孝经》一书，孔子以授曾子，岂有孟子著书亦以《孝经》名篇之理?盖四篇之目，当以《性善》为一，《辨文》次之，《说孝经》，则必其中有推阐《孝经》之说，而惜乎其书之久佚也。今作伪者并此篇名之句投尚误，又何论其他乎?或曰：宋刘昌诗《芦浦笔记》云：“予乡新喻谢氏多藏古书，有《性善辨》一帙。”则以《性善辨》为篇题古矣，安见其伪?予曰：谢氏所藏即伪书也。后人不察，或即因此一帙而附益以三篇，亦未可知。其一篇既以《性善辨》标题，则不得不以《文说》为二，《孝经》为三矣。然总之皆伪也。昔潜丘阎氏以《汉志》《尚书》卷数证梅赜古文之伪，余故师其意，以断《孟子外书》。世有好学深思之士，由是而疏通证明之，傥亦潜丘之意乎?〇《伪古文尚书》，魏、晋间人伪之也。《伪孟子外书》，宋以后人伪之也。魏、晋间人之所伪者古文，宋以后人之所伪者伪书。伪古文难，而伪伪书易，何则?《孟子》之有《外书》，伪书也。赵邠卿已讥其不能闳深，似后人所依托。今因其伪而伪之，即词旨浅陋，庶几读者恕焉。盖作是书者，较之《伪古文尚书》学愈疏，而心愈狡也。又虑《孟子》逸文之有所漏失，乃于为正篇之末，凡八章而注云：“以下阙。”则虽古书所引有在此四篇之外者，《法言·修身篇》引《孟子》曰：夫有意而不至者矣，未有无意而至者也。今伪书无此二语，皆尽举而归诸所阙之列，以视伪古文之首尾完善，而《墨子》之引《泰誓》犹有所遗，致贻潜丘口实者，不更善于弥缝邪?虽然，既云阙矣，何以又云凡八章乎?呜呼！亦徒见其心劳日拙而已。
今按：关于《孔子家语》的真伪问题，历来存在很大的争议，是中国学术史上一大公案。最近，黄怀信先生《汉晋孔氏家学与“伪书”公案》一书提供了新的视角，可资参考。孙志祖的旧思维似乎应该终结了。
【注释】
[1]详见中华书局本第17册，第54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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