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经解入门》整理与研究

《清儒学案》卷八十四《潜研学案下·钱先生塘》：钱塘字学渊，一作岳原，又字禹美，号溉亭，竹汀族子。幼受经于竹汀。父桂发，乾隆庚子进士，当得知县，自以不习吏事，就教职，授江宁府教授。初工诗，继乃肆力于经史，实事求是，九经、小学、天文、地理靡不综覈，于声音、文字、律吕、推步之学尤有神解。著《律吕古义》，谓“周本八寸尺，不可以制律。律必用十寸尺，即昔人所云夏尺。古律无异度，十寸尺为二帝三王时律尺，周尺传而律尺传，律尺传而古律无不传”。著《史记律历天官三书释疑》，皆究其原本，而以他书疏通证明之。律书“上九、商八、羽七、角六、宫五、徵九”数语，小司马以下注家皆不能晓。先生以《淮南子》、《太玄经》证之，始得其解。尝以《淮南·天文训》多《周官》冯相、保章遗法，高氏注颇阙略，作《补注》三卷。晚年读《春秋左氏经传》，精心有得，作《古义》若干卷。又著《说文声系》、《说文埤传》、《古均正》、《泮宫雅乐释律》。所为古文，亦多放订，如疏证卦位爻辰、《尧典》中星漏刻，辨三江，考周初岁朔、三代田制、《周礼》军政田赋、鲁礼禘袷之属，皆根本经文，反复推究，而务得其实。次为《溉亭述古录》。先生深于算学，古法圆周径率皆径一周三一四，先生独创为三一六之率。谈教谕阶平算学名家，曾作一丈径木板以量其周，正得三丈一尺六寸奇，以先生之说为然。别有《易纬稽览图考正》、《春秋三传释疑》、《续汉书律历志补注》、《溉亭诗文集》、《四益斋诗》、《默耕斋吟稿》。卒年五十六。(参《溉亭别传》、《畴人传》)

《清史稿·儒林二》：塘，字学渊。乾隆四十五年进士，改教职，选江宁府学教授。塘少大昕七岁，相与共学。又与大昕弟大昭及弟坫相切磋，为实事求是之学。于声音、文字、律吕、推步尤有神解。著《律吕古义》六卷，据所得汉虑俿铜尺，正荀勖以刘歆铜斛尺为周尺之非。谓周本八寸尺，不可以制律，律必用十寸尺，即昔人所云夏尺。周因夏、商，夏、商因唐、虞，古律当无异度。又《史记三书释疑》三卷，于律历天官家言皆究其原本，而以他书疏通证明之。《律书》“上九、商八、羽七、角六、宫五、徵九”数语，注家皆不能晓，小司马疑其数错。塘据《淮南子》、《太玄经》证之，始信其确。又著《泮宫雅乐释律》四卷、《说文声系》二十卷、《淮南天文训补注》三卷。其所作古文，曰《述古编》，凡四卷。卒，年五十六。

《清史列传·儒林传下一》：存目。^[1]

钱大昕《潜研堂集》文集卷三十九《溉亭别传》：溉亭姓钱氏，名塘，字学渊，一字禹美。世居嘉定之望仙桥。曾大父惟亮，廪膳生，与先奉政公为从祖昆弟，生太学生衡臣，有三子，彦昭早卒，彦辉、永辉皆太学生。溉亭为永辉长子，甫在抱，而彦辉抚以为后。始就傅习举业，出语便不凡。既补博士弟子，与诸淀、汪青、王鹤溪、王耿仲唱和，为古今体诗，即为王西庄光禄、王兰泉侍郎激赏。然溉亭意慊然犹未足，不欲以词人自命。及选拔入成均，试阙下，归益肆力于经史之学。乾隆四十五年，举江南乡试，对策为通场第一。明年成进士，需次当得县宰，而溉亭自以不习吏事，呈吏部愿就教职，选授江宁府学教授。公务多暇，益刻苦撰述，于声音、文字、律吕、推步之学尤有神解。体素羸弱，夏月常畏寒拥絮。而考辩精到，议论风生，不假公明三斗酒也。春秋五十有六，终于江宁官廨。溉亭著《律吕古义》六卷，自序云：“古之律传而尺不传，律法待尺以为用，尺不传，则律不传矣。……夫言律必求其实，用律之数，寓于度量权衡，而其声应乎金石丝竹，律本无不通，故以是数物为其用，通则有法焉，即黄钟之律是也。故曰为万事根本。”其《明算》篇曰：“算莫难于算圆。圆周者，圆幂之本也。以方容圆，径同而周异，圆周之有圆幂，若方周之有方幂，故周异则幂亦异，倍其径者四其幂，则初以为周者，继以为幂矣。以方周除圆周而十之，亦即圆之幂也。由是定为方圆之率，任所得之为方为圆，无不可以推知其所未得。而术有古今疏密之不同，古术方周四则圆周三，是幂亦方四而圆三也。……”其《较度》篇曰：“《晋志》列十五等尺，以晋前尺为主，谓之周尺。《玉海》列六等尺，以司马公所摹高若讷汉泉尺为主，谓之周尺。其时汉尺之外，实未见周尺也。今曲阜孔氏所藏汉虑俿铜尺，建初六年八月造，当今工匠尺七寸四分，与《晋志》云‘晋前尺’即刘歆钟律尺，建武铜尺者正同，即司马公家周尺亦无不同也。周尺今藏曲阜颜氏，以今匠尺校之，长六寸四分八厘。昔人以汉尺为周尺者，非也。周有八寸、十寸尺，以颜氏尺四分加一得今匠尺之八寸一分，是为古十寸尺，昔人谓之夏尺，别于周也。商尺，蔡邕言长九寸，郑樵言长一尺二寸半，按《考工记》，夏后氏世室度以步，殷人重屋度以寻。步长六尺，十寸尺也。寻长八尺，八寸尺也。殷制用寻，明别无殷尺矣，盖二尺三代同用也。蔡说出自臆撰，郑樵则据三司尺言之。三司尺范景仁谓之黄帝时尺，虽未可信，要非宋始有之，以汉尺推算，当长一尺三寸五分，即今匠尺也。三司尺之八寸一分即古十寸尺，十寸尺制律，三代当同，愈于用汉尺远矣。”又著《史记三书释疑》，于律历、天官家言皆究其原本，而以它书疏通证明之。《律书》“上九、商八、羽七、角六、宫五、徵九”数语，注家皆不能晓，小司马疑其数错，溉亭据《淮南子》、《太玄经》证之，始信其确不可易。又以《淮南·天文训》一篇多《周官》冯相、保章遗法，高氏注颇阙略，罕所证明，作《补注》三卷以阐其旨。晚年读《春秋左氏经传》，精心有得，作《古义》若干卷，以补杜氏之阙，且纠其谬。其所作古文曰《述古编》四卷，诗曰《□□(原文空阙)斋吟稿》，皆刊刻行世。溉亭少时执经于先君子，予长于溉亭七岁，相与共学。予入都以后，溉亭与其弟坫及予弟大昭相切磋，为实事求是之学，蕲至于古文而止。比予归田，而溉亭学已大成，每相见，辄互证其所得。吾邑言好学者称钱氏，而溉亭尤群从之白眉也。惜其未及中寿，而撰述或不尽传，因仿魏、晋人别传之例，述其事目如右。

阮元《畴人传》卷四十二、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卷三、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卷三十四、钱林《文献征存录》卷八、《(嘉庆)直隶太仓州志》卷三十七皆有传，存目。

钱大昕《潜研堂集》文集卷二十五《淮南天文训补注序》：溉亭主人嘿而湛思，有子云之好；一物不知，有吉茂之耻。读《淮南·天文训》，谓其中多三代遗术，今人鲜究其旨，乃证之群书，疏其大义，或意有不尽，则图以显之，洵足为“九师”之功臣，而补许、高之未备者也。尝考天之言文，始于宣尼赞《易》，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有变动曰物，物相杂曰文，天文即天道也。经传言天道者，皆主七政、五行、吉凶、休咎而言，子贡“亿则屡中”，而犹谓“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则天道之微，非箕子、周公、孔子不足以与此，此子产讥裨灶“焉知天道”，而梓慎之见屈于叔孙昭子也。然古者祝宗、卜史亚于太宰，冯相、保章官以世氏，习其业者皆传授有本，非矫诬疑众。五纪六物，七衡九行，子卯之忌具存，昏旦之中可纪，天道不^[2]，文亦在兹。是以名卿学士，就而咨访，以察时变，睹火流而知失闰，望鸟帑而识弃次，八会之占，验于吴楚；玉门之策，习于种、蠡。虽小道有可观，而夫子焉不学。讵如后之学者，未窥六甲，便演先天，不辨五行，乃汩《洪范》，握算昧正负之目，出门述钩绳之方也哉！秦火以降，典籍散亡，《淮南》一篇，略存古法。溉亭为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读之可上窥浑盖、宣夜之原，旁究堪舆、丛辰之应，但恐君山而外无好之者，不免覆酱瓿之嘲尔。

钱塘《溉亭述古录》卷一《易纬稽览图原本序》：《稽览图》者，郑康成氏所注《易纬》七卷之一也。世久无传，顷岁朝廷修《四库全书》，发秘府图籍，始得诸前明《永乐大典》中，遂稍稍流民间。予初读之，纠结盘互，求其指趣，茫如也，即而觉其注之文意不属者，往往见于他处，因知《大典》所录非其原本，于是更定其次第，使文皆以序相从，而其义亦略可考矣。既缮写为一卷，复叙之曰：经之有纬也，儒者斥为伪书，以其托诸孔子也。是书不称孔子，托与否，未可知，然就其术以推其所用，则岂徒为是迂怪之言哉?《易》：“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有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圣王则之，以为时政。时政者，所以行《易》之道于天下也。圣王行时政，取化于天，是故正喜以当春，正乐以当夏，正怒以当秋，正哀以当冬。喜怒哀乐之情正，而后仁义礼智之教施。是故春三月以甲乙之日发五政，夏三月以丙丁之日发五政，秋三月以庚辛之日发五政，冬三月以壬癸之日发五政。政以五纪法中数也。春凋秋荣，冬雷夏霜，皆气之贼也。是故务时而寄政焉，此圣王所以合乎天地之行也。时政顺则致祥，逆则致灾。致灾必救之，救则以其所不胜，胜其所胜。是故东方木。木者，司农也，执规而生，司农为奸，司徒诛之。南方火。火者，司马也执矩而长。司马为谗，司寇诛之。西方金。金者，司徒也。执权而伐，司徒为贼，司马诛之。北方水。水者，司寇也。执衡而藏，司寇为乱，君之相司营诛之。四时五行，环相生也，环相制也。夫如是，则少阴不侵太阳，少阳不侵太阴，《易》道行焉。纬之测天也以灾，而其求本也以政。凡以云救而已矣，其推卦气之效分，则以六日七分为杂卦之用事，七十三分为四时卦之用事，而以十二月为消息卦之用事。考其日之风雨寒温以生日食地震围霓诸比之占，盖即京房易也。房仕汉元之朝，恶石显颛，欲去之，遂见摈斥，犹道上封事，言蒙气可不谓忠欤?宣帝之业衰于元弱也，弱于道德，则不能任贤，弱于法度，则不能去不肖，至于天变娄见而不救，此可谓不知《易》者也。盖自房以无罪死，而莽之篡已兆矣。使房说行汉，岂致有再受命之符哉?班固谓房亿则娄中，是书也，房之术存焉。吾未见能中者之不足致用也夫。丙吉，狱吏耳，及为汉相，则知三公当燮理阴阳。燮理阴阳，非吉所能也。然吉固通经意者，其知时政欤?是书所言，归于察时政之失而为之救，是即燮理之一端也夫。丁酉正月上日。

钱塘《溉亭述古录》卷一《书稽览图原本后》：《稽览图》或言一卷，或言二卷，古无定说。宋时三馆所藏郑氏注《易纬》七卷，第一卷《稽览图》，二卷、三卷无标目，见于《玉海·艺文》中。今所有之本，次卷正无标目，疑即古所云二卷者，三馆则有三卷耳，是纬实止一卷。其次卷出于唐人所附益，非本文也。何以明之?纬不言世轨，而是卷首详之。此本之《乾凿度》也。纬诸卦直日皆六日七分，而是卷以每月五卦初爻相次用事，中气随上爻而终，此本之天保历也。其自《艮》游魂以下，则采郑氏《中孚》彖辞之注，《诗·无羊·正义》可考，又况有景云开元上元纪年，显足为据乎?予既刊正其本文，录为一卷，其余遂概无所取云。(www.xing528.com)

钱塘《溉亭述古录》卷一《周公摄政称王考》：存目。

钱塘《溉亭述古录》卷二《春秋论》：《春秋经》：“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齐纳币。”左氏曰：“礼也。”杜预谓：“僖公丧终此年十一月，则纳币在十二月也。”公羊曰：“讥丧娶也。”何休谓：“僖公以十二月薨，至此未满二十五月，二家之说不同。”张柬之以为经书十二月乙巳公薨，杜预以长历推乙巳是十一月十二日，非十二月，故注曰“僖公丧终此年，至十二月而满二十五月”，故丘明传曰“礼也”。然则左氏之言得其实矣。虽然，国君丧终，不图婚则已，图婚则无不可谓之礼者。是左氏之义尚浅也。公羊明三年之内不图婚，其议较长。于左氏而事不得其实，则亦无当于圣人书之之意。圣人之书此也，自有其故，且其类有五，皆可考其终始而知之也。经于桓公书三年秋七月，公子翚如齐逆女，九月齐侯送姜氏于，公会齐侯于，夫人姜氏至自齐。于庄公书二十二年冬，公如齐纳币，二十四年夏，公如齐逆女，秋公至自齐，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戊寅大夫宗妇觌用币，于文公书二年冬，公子遂如齐纳币，四年夏，逆妇姜于齐。于宣公书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公子遂如齐逆女，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于成公书十四年秋，叔孙儒如如齐逆女，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桓夫人，文姜也，庄夫人，哀姜也，文夫人，出姜也，宣夫人，穆姜也，成夫人，齐姜也，五者皆齐女也。夫圣人岂有所惩于齐而书之?顾其事皆有可惩，故书之以识祸本焉尔。是故桓之文姜以公薨于齐书。曷为以公薨于齐书?彭生之乘公也。由于文姜兄妹之乱。兄妹之乱，见于齐侯之送姜氏矣。送姜氏而至于，此齐志也。公犹与之会，何太无忌乎?圣人之别嫌疑，不于其疏，于其亲。虑祸患不于其显，于其微。使桓公知此，必不为泺之会矣。何至礼成而不反乎?庄之哀姜以子般闵公之弑书。曷为以子般闵公之弑书?党氏之贼，武闱之贼，共仲也，即哀姜也。姜之淫，公道之，其恣，公骄之。公之纳币，非纳币也，犹观社之尸女也。其逆女非逆女也，是先配而后祖也。公先至，而姜后入，其后入也，以要公，其要公也，以孟任公劫于姜，而创觌币之礼，姜益肆矣，公薨，姜何所不为哉?文之出姜，以杀嫡立庶书。曷为以杀嫡立庶书?出姜，齐大夫之女也，非齐侯之女也。纳币以夫人礼聘逆妇，而卿不行，是谓贵聘而贱逆，贵聘贱逆者，必视其妻，不若妾聘之者，襄仲逆之者，非襄仲，仲固熟知公之轻姜也，是故杀其子而立嬖妾之子，出姜之不允于鲁也，君子早知之矣。宣之穆姜以不靖国家书。曷为以不靖国家书?穆姜即哀姜也，其不至有共仲之祸者，申宫儆备故也，幽于东宫故也。然而晋信宣伯之谮晋侯不见公矣，执我季孙行父矣，非声伯有言，鲁能一日宁处哉?方姜之怒公也，公子偃、公子趋过指之曰：“女不可是皆君也。”此尚能测姜之所为乎?徒闻其语而已足危矣。是四女者，皆非良妇人也，故圣人痛其祸而书之。齐姜不闻失德，何以与四者同书?曰：以季氏专鲁书也。曷为以季氏专鲁书?成之娶也。晚定姒者，成公之妾，殆齐姜之媵也。襄公为定姒所生襄之立也甫四岁，季氏擅鲁，始于文而成于武。文卒于襄之五年，武之相襄几三十年，至襄之壮，而季已不可动摇矣。是故武以襄之七年城费，十一年作三军，皆襄少时事也，则皆成晚娶之故也。国君十五而生子，晋悼之言殆有鉴而发与?君娶不书而五者，独书考其末，而皆遗祸于鲁，故曰书之以识祸本也。五者之中，书纳币者二，一讥庄公自行，一见始之犹贵聘云耳。书贵聘，所以见后之贱逆也。岂为其礼与丧娶也哉?然则文之纳币二，传所言何以不同若是?曰以所见经文各异故也。左氏所见者，僖公薨于十一月之经，公羊则已讹为十二月矣。今左氏之经亦为十二月，殆非其本然也。要之，二传所释，均足为后世法则，虽不合于圣人之旨，而犹不失为儒者之言矣。

阮元^[3]《溉亭述古录序》：钱塘，字岳原，号溉亭，江南嘉定县人。乾隆庚子进士。江宁府教授。博涉经史，实事求是，精心朗识，超轶群伦。所学九经、小学、天文、地理，靡不综核，尤长乐律，蔡邕、荀勖，庶其近之。录《述古录》二卷。

【注释】

[1]详见中华书局本第17册，第5501页。

[2]，疑惑。《左传·哀公十七年》：“子高曰：‘天命不。’”杜预注：“，疑也。”

[3]阮元《定香亭笔谈》卷四：“予校刻钱溉亭、孔巽轩、汪容甫三君文成，各为序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