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石窟艺术研究：民族传统题材的绘画表现和意义

这一类绘画以中国传统的神话或神仙为题材，和前面两类显然出于不同的来源。它们主要集中在西魏第249、285窟的顶部。在覆斗形窟顶的中心画方井，四面斜坡上部画云气以示天，下部画山林野兽以表地，形成一个具有宇宙空间感的画面。

第249窟南顶画三凤驾车，车中坐一女神，高髻大袖长袍，即西王母；北顶画四龙驾车，车中坐一男神，笼冠大袖长袍，即东王公。两者遥相对称。车前有扬幡持节的方士导引，车旁有腾跃的鲸鲵文鳐护卫，车后尾随着人头龙身的“开明”神兽，形成了庄严煊赫的行进行列。

第285窟东顶画伏羲女娲南北相对，均为人首蛇身双足，头束发髻，着交领大袖襦，胸前画日月，肩披长巾。伏羲一手持矩，一手持墨斗，女娲两手擎规，双袖飘举。传统的四神，除青龙以外，其他都已出现在画面上。此外还有雷公（图2-6）、霹电、飞廉、雨师等古代神话中的自然神，以及人头鸟身的禺强、兽头人身的乌获等等，上下翻飞，翱翔于彩云之间。顶部下方的一周，则绘有山峦树木和各种动物，象征着地上人间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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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6 雷公 莫高窟第285窟

这类壁画，其出现的时间可以上溯到战国后期。《楚辞·天问》王逸注8中就提到屈原所见楚国祠庙中“图画山川神灵，琦玮僪佹，及古贤圣怪物行事”。王延寿《鲁灵光殿赋》中也有类似的记载。9这些壁画虽已随着古代建筑的毁灭而无从目睹，但近年来的墓葬发掘却使我们看到了许多类似的形象：马王堆西汉帛画中的各种神怪，洛阳西汉卜千秋墓10中的伏羲、女娲，东汉画像砖画像石上的东王公、西王母，河西走廊魏晋墓壁画中的四神等。特别是近年在酒泉丁家闸发现的十六国壁画墓，顶部呈覆斗形，中央为展瓣莲花藻井，东西顶画东王公西王母，南北顶画神兽羽人，顶的下方一周画山林野兽。墓室顶部的建筑形制，壁画的内容、布局和表现方法，和上述第249、285两窟的顶部均十分近似。11

这类传统神话题材，从祠堂、宫殿而进入坟墓和石窟，已经失去了神话的原始意义而成为保护死者安宁或引导灵魂升天的仙人、神异。于是，在北周第290窟佛传图中的丧车上就出现了乘凤持节的方士。第249窟西顶则画有赤身四目、手擎日月的阿修罗王，他的身后是忉利天宫。这种把道家和佛教的内容融为一体的壁画，正反映了魏晋以来佛教逐渐和道家、儒家思想融合而“中国化”的一个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