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问题：基于政治学视角的国家建设

非洲的政治权力为何会让国家贫困呢？政治学所描绘的非洲国家观，就如同经济学所论述的那般透彻。恐怕这是欧美的政治学家们堆积的愤怒，这些政治学家比经济学家更频繁地接触非洲的政治家，他们也亲临了许多丑恶的场面。

关于各国以何种形式适应“二战”后的世界秩序，比如我们在第1章中论述过的英国和法国，他们并没有确切的想法就直面了殖民地的独立。这时，宗主国重视新生的“比起国家的实效性统治……国家承认这个国际法侧面”并面临殖民地的独立。如果考虑他们不是“关于在其下面进行的统治，即便是限定在首都也是个大问题”（远藤，2007：110），那么独立后的殖民地成为一个作为国家主体还不完整的“表面上的”国家也不足为奇。这是“作为实际国家的基准还有很多地方未符合”（Jackson，1990：1）的模拟国家（Quasi State）。事先没有自治机构的非洲众多殖民地首先作为模拟国家出发，之后完成国民和国家的建设，即旨在确立实效性统治的、倒错的国家形成路径。因此，非洲国家，包括那些尚不能称为真正国家的国家，不过是对外接受国家待遇而已的“国家”。这就是模拟国家论的非洲观。

新家产制国家（Neo-Patrimonial State）也是在了解非洲的国家时经常被使用的概念。政治学开始发现“二战”后诞生的新国家拥有与国民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不同样态，为了解释这个现象，他们从马克斯·韦伯（Max Weber）的教会财产制式国家概念中寻求答案。新教会财产制式国家论就是为既不是在成为近代国家的途中也不是没能成为近代国家的类型所设定的^[67]。在新教会财产制式国家中运用国家资源形成的庇护（Patron-Client）关系成为社会机轴，“议会只是象征性”存在，“经济发展及主要的结构改革等不再被强调”。（小林，1996：233-234）以国家元首为中心的父权性统治（Paternalism）是其特征。因此，在这种框架下法治被蚕食、渎职被允许。隐藏在国家的公共主体下，私下的人治成为权力的实体。也有学者称之为“影子国家”（Shadow State）（Reno，1995）。

无法充分提供治安、教育、保健卫生、基础设施等公共资源的国家被称为“弱小国家”（Weak State），暴力恒常化且政府无法控制国土的国家被称为“失败国家”（Failed State）。在失败国家，公共资源要借助政府之外的第三方，也就是说通过民间企业或NGO来供应或维持。如果国家极端失败，那么就会出现崩溃国家（Collapsed State）。崩溃国家已经没有国家的实体，只存在军阀（Warlord）的分割统治（Rotberg，2003）。(www.xing528.com)

“掠夺国家”（Predatory State）、“吸血国家”（Vampire State）这种表达也经常被用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它们处于“夜警国家”的对立面，是“试图将政府的利益最大化的国家”（Lal，1984：1）。在这里，政治权力已经不与任何社会集团联合，国家机构为了元首和围绕其利益进行运作，已经没有政治只是对国家资源的掠夺。此外，还有“盗窃国家”（Kleptocracy State）和重罪国家（Felonious State），它们不仅通过税收和援助这种正式途径进行掠夺，还为追求更大政治权益与犯罪行为扯上关系（Bayart，Ellis and Hibou，1999）。

虽然尽是令人吃惊的论述，但迄今为止的非洲史不乏权力的滥用、粗暴、腐败、无能、贪婪等事例。政治学家们在各自的著作中列举的国家和一个个事例，读起来都令人感到痛苦^[68]。政治学所描绘的非洲国家似乎已经远超统治方式论的维度，它试图抓住权力的恶意，进而弹劾它。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政府由于财源和政策技术等政策资源不足，即便想实现经济增长也无能为力。虽然无能，但如果是善意的政府，用结构调整和援助弥补这个不足是有效的。但是，如果它是恶意的政府，经济增长与国内的贫困削减没有政策动机，那么援助就是无效的。统治方式论是以部分发展中国家的权力的不信任感为背景的，这个不信任感基于研究发展中国家政治而得到的政治学成果。如果以对方国家政府的恶意为前提，那么开发援助政策本身就不成立。^[69]

发展政治经济学是由NIES研究而产生的、为促进开发的政策论。但是，非洲政治学是研究撒哈拉以南非洲而产生的、反开发的权力论。因此，政治学的建议是对恶性政权进行制裁，通过民主化促进政权交替。这个建议对发展中国家而言既是制裁应该排除的政权的手段，也是对善意政权的甄别与支援策略。从这个政策论来看，中国因对苏丹和津巴布韦进行援助，成为损害政策正确结构的批判对象，其行为也被称为反开发思想和援助论之基本的行为。对非外交真正的难处在于资源安全保障与掠夺国家论之间的空间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