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问题：开发与援助的世界史：BHN援助论的迷失与后退

如此，欧洲基本上在南北问题的框架中调整了开发援助政策的体制，而此时在美国，有关援助的论争却以曾经批判援助的国会为主大为盛行。人们认为，援助应该以锁定贫困阶层以满足“人的基本需求”（Basic Human Needs，BHN）为理念。

经济开发的终极目标是消除贫困，解决贫困问题就是提高国民福利水平，因此BHN援助论符合这一基准。但是，援助国政府却不可能救助发展中国家中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所有人员，也无法满足他们的BHN。正因为如此，促进经济增长、提高发展中国家自身的贫困救助能力才是开发援助的出发点，因此BHN援助论未能作为开发思想成立，它是开发援助论的迷失和后退。BHN援助论的理想远大，但其实际上是整理或保全殖民地体制，它的本质是推出作为冷战时期战略和越南战争辅助手段的援助政策。在下一章我们要讲解结构调整。BHN理论在结构调整遇阻后仍作为“ODA的社会政策化”再次强势出击，此类论争蕴含着开发援助的政策理念的宿命论弱点，也可以说是开发思想的反命题。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在第6章再行论述。

图1-14　美国的国别援助（净支出，2006年固定价格）^[56]

（出处）笔者依据OECD（2008）的数据整理制作而成。

20世纪70年代是美国援助的停滞期。越南战争结束后，其对越南的援助减少，对印度的大量农业援助终结，对亚洲援助骤减，对拉丁美洲和非洲的援助也直线下降。但是，美国对以色列和埃及的援助在这一时期激增（见图1-14），特别是以色列占了压倒性份额，而埃及因为同时受到阿拉伯国家的大量援助，成为超过印度的全球最大被援助国。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这两个国家占美国对外援助总额的40%以上。毋庸置疑，这反映了美国的中东政策。肯尼迪政权时代兴盛一时的经济开发第一主义衰退，美国的援助政策再次被纳入世界政策。

【注释】

[1]普雷维什是在“大恐慌”之后成立的阿根廷中央银行的首位总裁。一直依赖初级农产品的出口方式在“大恐慌”中深受打击，因此在20世纪30年代普雷维什就主张进口代替工业化。“二战”后，拉美各国深受慢性通货膨胀之苦，对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推行经济安定化政策。但反对这一政策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声音最终汇集到普雷维什任事务局长的拉美经济委员会（Economic Commission of Latin America，ECLA）的构造学派。构造学派认为，拉美各国的通货膨胀与发达国家不同，它源自交易条件恶化的发展中国家特有的构造（大原，1971：第1章）。“正因为是长期在拉美这块低度开发地区土壤中孕育的理论和思想……才能在国际贸易开发会议上发挥重要作用，成为低度开发各国的指导原理。”（细野，1965a：17）

[2]Nurkse（1953）、Lewis（1955）和Hirschman（1958）的早期发展经济学为后世做出了巨大的知识贡献，但开发成为世界理念、作为世界史的开发却出现在南北问题论之后。

[3]法兰克历任格拉斯哥大学教授和驻美大使，他在任罗伊德银行会长期间曾在美国做过题为《新国际均衡——对西方世界的挑战》的演讲。在演讲中，他指出：“迄今为止，东西方间的紧张是支配性的。现在我们又必须直面同等重要的‘南北问题’。……如果我们北美和西欧要在南北问题和东西问题的两个维度中取得成功，那么经济实力是关键。……我们必须依据所获得的援助尽快充分成长。”（鹿岛平和研究所，1974：33）

[4]普雷维什在1949年向联合国事务局局长提交的论文（Prebisch，1949）中首次提出了这个想法（细野，1965b：19），联合国经济学家之一的辛格同一时期也提出了同样的主张（Singer，1950）。因此，这一主张被称作普雷维什-辛格命题。

[5]马克思主义一直围绕新殖民地主义展开，这种新殖民地主义以旧殖民地体制解体后的帝国主义为统治世界的新形态，并将经济落后国家（马克思主义中未使用“发展中国家”这个词语）作为被统治对象来看待（森田，1967：8-9）。

[6]伊曼纽尔的不等价交换论，在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说的价值表达式上表示发展中国家产生的剩余价值转移到发达国家。由于没有参照贸易统计而仅做概念性论述，因此未能论证普雷维什-辛格命题。

[7]现在的刚果民主共和国（Democratic Republic of Congo），下文统一称为“刚果（金）”。

[8]NIEO宣言由20条原则组成。立足于宣言的行动纲领则揭示了对援助、联合国功能的强化等各项目的目标。援助包括贸易、国际货币制度与开发金融、工业化、技术转让、多国籍企业规制、南南合作和资源恒久主权的行使。

[9]臭名昭著的《斯姆特-霍利关税法》（Smoot-Hawley Tariff Act，1930）将美国的进口商品关税提升到历史最高水平。为了与之抗衡，1932年的渥太华会议制定了大英帝国特惠制，形成了英镑经济圈（Sterling Bloc）。经济集团化蔓延到世界各地，贸易急剧缩减，也引起了“大恐慌”之后的世界经济的长期萧条（Maddison，2000：86）。

[10]普雷维什报告指出：“GATT的严厉的最惠国待遇条款，应该进行某种程度的修正、缓和。”（外务省情报文化局，1977：411）

[11]为了消解GATT而于1955年设立的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WTO）实现了ITO构想。互惠主义当然也是WTO的原则。

[12]美国在2001年GSP失效前的2000年制定了《贸易与发展法》（Trade and Development Act，2000），它的第1章为《非洲增长与机遇法案》（African Growth and Opportunity ACT，AGOA），法案规定对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和加勒比海各国继续实施普惠制（GSP）。欧盟（EU）在2000年的《洛美协定》（Lome Agreement）失效后颁布的《科托努协定》（Cotonou Agreement）中废止了单方面的贸易优惠制度，取而代之的是在除了武器外全部免税［EBA（Everything But Arms）Initiative］的条款下对GSP进行修订。日本自1971年起实施GSP，1980年引进了针对欠发达地区（Least-Developed-Country，LDC）的特别普惠制。

[13]图1-1中的日语“名目額の伸び率”“実質額の伸び率”和“年”的中译文分别为“名义值的涨幅”“实际值的涨幅”和“年”。后文图表中出现“年”的地方均是指“年”不再一一译出。（译者注）

[14]访非期间，在南非议会上，麦克米伦首相称：“变革之风席卷了整个大陆。不管你喜欢与否，民族意识的高涨是政治事实。我们接受这个事实，并进行政治性的对待。”这也表明了英国承认殖民地的独立。

[15]法国也一样，殖民地体制解体后仍继续雇用旧殖民地官吏并支付薪酬，且将之称为“技术合作”。

[16]英国的援助主管机构随着保守党和劳动党的政权更替而反复变化，现在由国际开发部（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DFID）主管。

[17]殖民地部被英联邦关系部（Commonwealth Relations Office）合并，1968年外务部与英联邦部合并，外交体制实现一体化（神户，1983：67）。

[18]1950年，英国以南亚和东南亚的英联邦诸国为对象实施“哥伦布计划”（The Colombo Plan for Cooperative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South and Southeast Asia；现在为The Colombo Plan for Cooperative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in Asia and the Pacific）。日本的援助从1954年参加“哥伦布计划”开始。

[19]图1-2中的日语“百万ドル”“技術援助額”“ODAネット総額”和“対サブサハラ·アフリカ”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技术援助额”“ODA净总额”和“对撒哈拉以南非洲”。（译者注）

[20]这是戴高乐在增补了非洲人代表的宪法咨询会议上的发言。

[21]1966年，合作部曾一度被合并到外交部，现在，援助业务再度归外交部管辖。由于援助对象地区或功能不同，法国的援助实施机构不尽相同，可谓极其复杂。现在，这些援助实施机构都被重组到以法国开发厅（Agence Fraçnaise Développement，AFD）为主的体制中。

[22]图1-3中的日语“百万ドル”“総額”“対サブサハラ·アフリカ”和“対アルジェリア”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总额”“对撒哈拉以南非洲”和“对阿尔及利亚”。（译者注）

[23]加纳的克瓦米·恩克鲁玛（Kwame Nkrumah）总统评论EEC称：“它比我们想要努力清算的老恶魔还要强大，是更为危险的集团性殖民地主义（Collective Colonialism）的新型系统。”（Nye，1965：215）

[24]之所以说美国对外援助政策的起源是《1941年租借法案》，是因为1959年下院外交委员会报告中所提示的内容（川口，1980：20）。

[25]共产党情报局继承了战前国际主义运动——共产国际（Communist International，Comintern），但在1956年斯大林去世后予以解散。(www.xing528.com)

[26]马歇尔国务卿与斯大林主席会谈时，同席的查尔斯·博伦（Charles Bohlen）曾经写道：“斯大林对欧洲复兴计划冷嘲热讽的态度让马歇尔将军印象深刻。克里姆林宫的这次会见让马歇尔将军坚信如果欧洲必须复兴，且不应落入苏联囊中的话，必须考虑实施某种计划。”（川口，1980：12）此外，如前所述，法兰克（见第4页）表示：“我们不能忘记西欧复兴的不可靠性，以及西欧的崩塌轻而易举地导致世界平衡朝有利于东欧和共产主义发展这一点。”（鹿岛平和研究所，1974：31-32）

[27]有“占领地政府和救济”（Government and Relief in Occupied Area，GARIOA）援助和“占领地经济复兴”（Economic Rehabilitation in Occupied Area，EROA）援助。

[28]马歇尔计划的具体内容就是在之后的议会审议上被质问的《1948年经济合作法案》（Economic Cooperation Act of 1948）。该法案除了马歇尔计划外，还包含对希腊与土耳其援助和对中国援助。

[29]图1-4中的日语“百万ドル”“経済援助”和“軍事援助”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经济援助”和“军事援助”。（译者注）

[30]因为之前的三点计划是支持联合国、马歇尔计划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NATO），故这个计划被称作“第四点行动计划”。

[31]图1-5中的日语“百万ドル”“経済援助”和“軍事援助”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经济援助”和“军事援助”。（译者注）

[32]图1-6中的日语“百万ドル”“アメリカ”和“その他のドナーの合計”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美国”和“其他援助国的合计”。（译者注）

[33]据说由于英国总督府和英国政府的应对措施滞后不力，数百万人死于此次大饥荒。（Senn，2000：Chapter 6）。

[34]当时印度和巴基斯坦大地由于季风引发了连续两次农作物歉收，1966—1967年人口与粮食问题进一步恶化。美国把其小麦产量的1/5援助给印度。运输如此大量的谷物需要600多艘船只，这也是联军为了侵略欧洲大陆而横渡英吉利海峡那天（D-Day）之后最大的船队（Brown，1971：22）。

[35]图1-8中的日语“百万ドル”“ヨーロッパ”“南アジア”和“サブサハラ·アフリカ”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欧洲”“南亚”和“撒哈拉以南非洲”。（译者注）

[36]1968年，威廉姆·S.高德在Societ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的演讲中就近代农业技术传播到发展中国家发表自己的见解，称：“农业领域的这种发展包含革命性要素。这与苏联的红色革命和伊朗的白色革命都不同，它是一场绿色革命。”

[37]这是墨西哥政府效仿IRRI的成功案例，是在1963年由洛克菲勒财团出资创设的机构。

[38]活跃在战时和战后的亚洲学者板垣兴一论述称：“缅甸为我们展示了战争赔偿不是报复和制裁，而是一个经济发展的合作目标雏形。”（板垣兴一，1968：60）

[39]在DAC的地区分类中，“东亚”包含东南亚各国。东亚、南亚、中亚和中东构成亚洲地区。

[40]“海外投资”“资本合作”“技术合作”的章节是白皮书的核心部分，这些统一作为“经济合作”的内容。

[41]图1-9中的日语“百万ドル”“総額”“対アジア”和“対東アジア”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总额”“对亚洲”和“对东亚”。（译者注）

[42]图1-10中的日语“百万ドル”“アメリカ”和“日本（グロス·ディスバース）”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美国”和“日本（毛支出）”。（译者注）

[43]在1944年的联合国会议上被讨论，因会议在美国的布雷顿召开故被称为“布雷顿森林体制”（Bretton Woods System）。该体制由IMF、IBRD及之前提到的ITO构成。

[44]格雷斯贷款10年的还款期限是50年，每年的手续费仅为0.75%，是无息融资。

[45]IBRD与IDA合称为“世界银行”，加上国际金融公司（International Finance Corporation，IFC）、解决投资争端国际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Settlement of Investment Dispute，ICSID）、多边投资担保机构（Multilateral Investment Guarantee Agency，MIGA），统称为“世界银行集团”。

[46]图1-11中的日语“百万ドル”“対サブサハラ·アフリカ”和“対南アジア·中央アジア”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对撒哈拉以南非洲”和“对南亚—中亚”。（译者注）

[47]《DAC劝告》中规定：所谓ODA就是国家、地方政府和其执行机构提供给发展中国家的资源中，必须有25%以上的赠予成分（Grant Element，GE），且目的是提升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开发和福利水平。所谓GE是指一国政府在向另一国政府提供的政府贷款中所含有的赠送成分。

[48]在1973年经济增长率保持6%的发达国家，到了1974年、1975年经济增长率接近为零。

[49]1974年美国的通胀率为11%，日本为23%，英国为24%。

[50]即埃克森、美孚、雪佛龙、海湾、德士古、英国石油公司（BP）、壳牌公司。

[51]石油公司的需求预测精准率可达99%，“精准度令人吃惊……这个神奇的数值说明，作为一个私人的世界政府，石油巨头们对应自由世界的石油需求从而调控石油出口国产油量的事实”（浜涡，1989：61）。

[52]这一点与21世纪的情形不同，21世纪中国经济的急速增长导致对所有资源的需求增加。

[53]图1-12中的日语“百万ドル”“総額”和“中東·北アフリカ”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总额”和“中东和北非”。（译者注）

[54]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EEC与亚洲的英联邦各国签订了经济开发合作协定。

[55]图1-13中的日语“百万ドル”“総額”和“対サブサハラ·アフリカ”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总额”和“对撒哈拉以南非洲”。（译者注）

[56]图1-14中的日语“百万ドル”“インド”“ベトナム”“エジプト”和“イスラエル”的中译文分别为“百万美元”“印度”“越南”“埃及”和“以色列”。（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