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海与哥伦布的伟大信仰

在那些遥远的时代，除了北欧的维京人之外，还有其他勇敢的水手也在大海上航行，不过他们都是向东方航行的。在那个时候，所有的贸易和财富都来自东方。商人从红海和印度洋航行到印度和遥远的中国，回来的时候船上满载五颜六色的丝绸、香气扑鼻的香料、华丽无比的珠宝和珍贵无价的玉石。

当时谁也没想到要往西航行。在那个时候，人们认为大西洋是外海，即黑暗之海。到这样的大海去航行，不但什么也得不到，还会发生许多恐怖的事情。据说那儿住着可怕而庞大的海龙，只要有船只靠近，它们就会把船弄翻，然后吞噬下去。有只硕大的鸟儿在空中盘旋，等着向下面的船只猛扑过来，然后把它叼到某个不为人知的鸟巢那儿。即使哪个莽撞的冒险者不顾这些危险，躲开了那些海龙和那只大鸟的恐怖威胁，还有其他危险在等着他。在遥远的西方，无底的井里翻滚着大火，这一点很容易证明。太阳在西面落下时，不是闪烁着反射的光芒吗？要是哪艘船给拖到了那个可怕的井里，根本没有逃跑的希望。

人们还认为，大洋是向山下流淌，如果船向下航行得太远了，就永远回不来了。那个时候无知的人说的这些危险加上其他危险，都对力图在黑暗之海上航行的鲁莽轻率的水手构成威胁。因此，数百年来，人们满足于航行在那些众人所知的路线，而这些路线也确实提供了足够的冒险来满足那些最勇敢的心。但这一点儿也不奇妙。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古老的贸易航线逐渐落入土耳其人和异教徒手里。一个又一个港口被纳入他们的统治之下，异教徒海盗蜂拥进印度洋和地中海。到了后来，基督徒^[1]的船只已毫无安全可言。基督徒商人发现自己每前进一步都会受到阻碍和牵制，生命也处于危险当中。于是，他们开始渴望找到另一条航线通往有香料和宝石的地方。^[2]

就这样，人们的念头转向了可怕的黑暗之海。他们当中有些不那么无知的人开始不相信海龙和燃烧的火井的传说。地球是圆的，智者如是说。要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能像向东航行那样向西航行到达印度呢？

这时候许多人得出了这一结论，其中就有一位意大利水手，名叫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哥伦布越是想自己向西航行到达印度这一计划，就越坚信这样能够成功，他就越渴望动身。然而，如果没有一大笔钱，这一探险考察是不可能成行的。哥伦布手里没钱，他唯一的希望是得到国王或某位伟大的富人的友情和帮助。

那个时候，葡萄牙人是个航海民族。只要有船敢去的地方，就能看到葡萄牙人的船只。葡萄牙的亨利亲王^[3]确实做了很多事情来鼓励发现之旅，于是他得名“航海者”亨利。这个时候，亨利已经过世，但人们还是对发现之旅非常感兴趣。后来，哥伦布决心去找葡萄牙的约翰国王，对他讲述自己的计划，试图寻求他的资助。

约翰国王非常友好地听了哥伦布讲述的计划。然后，他说得先跟他的智者商量一下再给他答复。这些智者认为往西航行到达东方的整个想法极为荒唐。

虽然约翰国王的大部分智者不大看重哥伦布的计划，但国王本人却认为这项计划有些道理。不过，他并没有为哥伦布提供帮助，而是卑鄙地派出了自己的一支探险队。哥伦布听说后非常生气，就离开了葡萄牙这个他十多年来一直视为家乡的国家。当时他很贫困，又陷入债务之中，所以他当时是悄无声息地离开的，害怕国王和债主不让他走。

哥伦布从葡萄牙逃出来时，身无分文，又欠了别人的钱财，而且已经年逾四十。哥伦布虽然极度失望，但他还是坚守自己的伟大想法。于是，他就派自己的弟弟巴塞洛缪前往英格兰，恳求亨利七世^[4]国王帮他实现这个计划。他本人则转向西班牙。然而，巴塞洛缪来到英格兰寻求帮助，来得不是时候。当时，亨利七世刚刚从理查三世手里攫取了王位，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探索未知的地区。哥伦布来到西班牙的时间也不巧。当时西班牙正在与摩尔人^[5]进行激烈的交战。这样一来，斐迪南德国王和伊莎贝拉^[6]女王根本没有想也没有富余的资金开展另一项事业。因此，尽管斐迪南德听了哥伦布的讲述，但他当时不能答应向哥伦布提供帮助。

好多年过去了，哥伦布还待在西班牙。尽管他的计划遭受了很多挫折，但他并没有绝望。王宫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他就跟着搬家，希望将来有一天，国王和女王会听从他的建议，相信他要进行的是一项伟大的事业。

与此同时，哥伦布生活在物质匮乏和心情痛苦的状态中，就靠制作和售卖地图挣点饭钱。在普通人眼里，他就是个疯子。哥伦布衣衫褴褛地走在大街上，就连孩子都奚落他，对他指指点点，满脸鄙夷。

然而，尽管被人嘲弄奚落，哥伦布还是坚守自己的信仰。这一信仰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最终他也使别人拥有了这一信仰，宫廷里有权势的人也成了他的朋友。

跟摩尔人的战争终于结束了，西班牙取得了胜利。于是，哥伦布的这些朋友说服伊莎贝拉女王再听听哥伦布的计划。女王同意了^[7]。她听说哥伦布很穷困，就派人给他送了一些钱财，让他买些合适的衣服，以便来宫廷的时候穿。

◎哥伦布在伊莎贝拉女王面前

哥伦布听到这个好消息，简直是欣喜若狂。他迅速买了新衣服，骑上一头骡子，便向格拉纳达^[8]的方向走去。哥伦布抵达时，发现宫廷里还处于庆贺胜利的喜悦氛围之中。在这些轻松欢快、衣着华丽的人群中，谁也不会留意这位忧郁的白发梦想家，他就像一个黑影一样在他们中间一闪而过。哥伦布的命运可以说是处于紧要关头，所以他根本无心参加这些欢庆活动。于是，他“带着一种冷漠，差不多是鄙视”的神情观望着这一场景。

哥伦布的机会终于来了。当所有的庆祝活动都结束时，斐迪南德国王和伊莎贝拉女王才想到哥伦布。哥伦布来到国王和女王面前，极其认真地讲述了自己的宏伟计划。国王和女王都忍不住相信了他的话。那天，哥伦布胜利了。国王和女王——尤其是女王特别愿意助他成就这番伟大的事业。然而，这时候，哥伦布本人差一点儿把自己的运气给毁了。他对这一光辉灿烂的探险已经做了太长时间的美梦，太相信其伟大了，所以他提出的要求太高了，就连这个国家最伟大的王子都得不到这些呢。

哥伦布提出的要求是：他要成为发现的所有大陆的舰队司令和总督。他去世之后，这个荣耀要传给他的儿子，他儿子的儿子……就这样一代代永远传下去。对于通过贸易或交换得来的所有珠宝、金银和香料等物品，他都要抽取十分之一为自己所有。

听到哥伦布的这些要求，西班牙的达官贵人都吓呆了。什么!这个衣衫褴褛的梦想家、身无分文的乞丐，居然想要公子般的荣耀和尊严!这简直是荒唐透顶，连想都不用想。如果这位乞丐水手想得到西班牙的资助，那他必须在要求方面更加谦卑些。

然而，哥伦布却丝毫不减少他的要求。于是，会议结束了。哥伦布满腔怒火，心中充满失望之情。他骑上骡子，转向法国宫廷。在这漫长的七年间，他在西班牙等待着，希望着，祈祷着，而如今这一切都是白费工夫。现在，他要去找法国国王，在他那儿进行最后的恳求。

哥伦布的那些朋友还在西班牙。他们开始想象他即将进行的征服的光辉显赫，几乎跟哥伦布想象的一样生动逼真。于是，那些朋友找到女王，用灼热的语言向她描绘如果哥伦布成功了，将会给西班牙带来多少光辉与荣耀。要是他失败了，哎哟，几千克朗又算什么呢，他们这样说道。女王听着他们的话，心儿开始跳得快起来。这项事业的宏伟前景紧紧攥住了她的心。于是，女王决定，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哥伦布都要进行他的探险。

然而，斐迪南德国王却依旧在冷漠地观望。与摩尔人的战争经历了多年，带来了很多痛苦，如今他的国库空空如也。他问自己，从哪儿搞到钱来进行这项疯狂的计划？然而，伊莎贝拉却精明谨慎地考虑了此事。“如果说阿拉贡^[9]没有足够的钱，”她大声说道，“我要为我自己的卡斯提耳^[10]王国进行这场探险。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当掉我的珠宝来做这件事。”(www.xing528.com)

西班牙发生这些事情时，哥伦布正心情沉重地缓缓走在通往法国的途中。他那漫长的旅途刚刚走了一点儿。他刚进入离格拉纳达不远的一个狭窄关口，就看到前面巍峨耸立的大山。这时，他听到了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这是大山之中一个荒凉幽静的地方，经常有强盗出没。许多人在此被抢劫了随身携带的钱财珠宝，然后被杀死。哥伦布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身上既没有金银，也没有珠宝。他从西班牙出来的时候是个乞丐，正如他来到的时候一样。看似恐惧的马蹄声，很快就证明是极大的喜悦。骑手过来了，告诉哥伦布他的朋友已经得胜，他必须返回西班牙。

起初，哥伦布有些犹豫。他觉得很难相信他终于得到了自己的中意之物。不过，信使告诉他是女王本人要他回来。这时，他就不再犹豫了。他兴奋地掉转骡子的方向，匆忙赶回格拉纳达。

后来，哥伦布得到了他的心爱之物。他只需要召集船只和人马，然后动身向西航行。然而，这时出现了一个新的难题。哥伦布希望航行的是一片可怕的黑暗之海，人们不敢面对恐怖的大海。

一个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哥伦布还是没有召集到一艘船，也没找到一个人。他试图说服人们，恳求人们，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人勇敢地跟他去那黑暗之海的未知恐怖地区。因此，在恳求和说服无用的情形下，哥伦布向国王求助。于是，国王授权给他，他可以强制人们跟随他出海航行。

即便如此，还是有各种各样的困难。不过，最后他的三艘船都准备妥当了。这花了数月的时间。哥伦布十分兴奋地回到格拉纳达时是2月，而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已是8月3日了。

船队动身那天，天还没亮，哥伦布就进入他的船只停泊的水上小镇帕洛斯^[11]的教堂做礼拜了。在那儿，哥伦布谦卑地悔罪，接受了圣礼，把自己交付到万能的上帝手中。那些水手是野蛮粗鲁的家伙，但他们许多人也仿效他的样子。然后，哥伦布踏上他乘坐的“圣玛利亚”号^[12]，转身向西方望去。

哥伦布心中满怀喜悦，而所有的帕洛斯人心中却充满悲哀之情。岸上聚集了一大群人，要跟这些勇敢的水手最后道别。船儿扬起了帆，在清晨的阳光下快速驶向前方。这时，人们抽泣起来，悲伤不已。他们觉得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因为他们要在可怕的黑暗之海上探险了。

【注释】

[1]基督徒(Christian)，对跟随基督教、天启宗教以及拿撒勒的耶稣的生平与教诲的天主教、东正教、新教教徒的统称，Christian出自《圣经》，意为“基督的支持者”，(译注)

[2]15世纪中叶，信仰伊斯兰教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攻灭东罗马帝国，截断了中亚商路，而红海一带的海路则向来为阿拉伯人垄断，西欧商人迫切希望找到通往东方的新途径，长久以来，基督徒同穆斯林之间的敌视与仇杀使得双方彼此视对方为异教徒，信仰基督教的欧洲人迫切需要打破阿拉伯人独霸东方商路的局面，为大航海蒙上了一层宗教的面纱，总之，商业利益和宗教迫害是欧洲人开辟新航路的主要原因，(译注)

[3]亨利亲王(Prince Henry，1394—1460)，全名是唐·阿方索·恩里克(O Infante Dom Henrique Duque de Viseu)，葡萄牙亲王、航海家，因设立航海学校、奖励航海事业而被称为“航海者”亨利(Henry the Navigator)，(译注)

[4]亨利七世(HenryⅦ，1457—1509)，名叫亨利·都铎，英格兰国王(1485—1509)，都铎王朝(Tudor dynasty)的建立者，(译注)

[5]摩尔人(the Moors)，泛指公元8—10世纪由北非进入并统治西班牙等地的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的混种人，(译注)

[6]伊莎贝拉(Isabella，1451—1504)，欧洲历史上最重要的女性之一，西班牙最伟大的女王，她光复西班牙王国，结束了长达二十四代人的基督徒与穆斯林的斗争并取得胜利，确立了天主教在伊比利亚半岛的主导地位，并赞助哥伦布横渡大西洋，开辟了大航海时代，(译注)

[7]信仰伊斯兰教的摩尔人于711年入侵基督教的伊比利亚半岛(今天的西班牙和葡萄牙)，随后统治了半岛大部分地区，15世纪西班牙基督教公国开始发起收复失地运动，1492年，西班牙驱逐格拉纳达最后一位摩尔人国王，完成了国家统一，对伊斯兰教的仇视和对奥斯曼土耳其对东西方贸易线路垄断的厌恶，是西班牙女王资助哥伦布的重要理由，(译注)

[8]格拉纳达(Granada)，西班牙在地中海沿岸的省份，位于内华达山脉北麓，(译注)

[9]阿拉贡(Aragon)，又译“亚拉冈”，西班牙东北部历史地理区，11—15世纪曾出现过阿拉贡王国，(译注)

[10]卡斯提耳(Castile，1035—1837)，伊比利亚半岛中部卡斯提耳地的封建王国，又称“卡斯蒂利亚王国”，由西班牙西北部的老卡斯提耳和中部的新卡斯蒂利亚组成，历史上，它逐渐和周边王国融合，形成了西班牙王国，(译注)

[11]帕洛斯(Palos)，西班牙的一个村庄，15世纪的港口，(译注)

[12]“圣玛利亚”(Santa Maria)号，绰号“拉加列加”(La Gallega)号，船主是一位加利西亚人，这是一艘那奥(nao)级帆船，以前主要用于近海运输，并不适合远洋探险，由于比其他两艘船要大些，所以哥伦布就把它设作了旗舰，(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