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语体消极修辞探究

积极修辞是借助辞格，形象、生动地表达说话者内心情感、生活体验为目的的修辞活动。消极修辞不同，它是以平实、客观地表达事物概念，阐明事理为目的的修辞活动。由此可见，积极修辞和消极修辞的最根本不同在于它们的目的不同，前者是用于表情，而后者是为说理。从应用的范围来看，积极修辞常用于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消极修辞常用于科技、法律、公文等。

其实在大部分公文语体中，消极修辞是一种普遍使用的，基本的修辞法，它要求语言表达得晓畅明白，没有丝毫的含糊，也没有丝毫的歧解，唯恐造成阅读者在意义的理解上有困难，尤其是对于古怪新奇及其他一切不寻常的说法，也常常使它设法减少。有时还怕别人的理解不能一致，预先加以界说，临时加以说明，总之力求意义明白，而且容易明白。这里消极修辞中的“消极”，不是表达意义上的“消极”的效果，而是与积极修辞——修辞格相区别的一种说法。其实在一般人的语言运用中，也大量使用消极修辞。以修辞学的术语来说，第一重境界常使用消极的手法，第二重境界常使用积极的手法。消极手法以明白精确为目的，使用语辞时常以意义为主，但求适用，不计较华质和巧拙；积极手法的内容富于个人经验，注重字义之外的其他形式，例如字音、字形。王安石在《上人书》中说“诚使巧且华，不必适用。诚使使用，亦不必巧且华。要之以适用为本。”也就是说，华巧并非修辞的唯一目的，“文”外还要有“质”，除了积极修辞，还要讲究消极修辞。既然修辞手法分为积极的和消极的，在何种情况下，应用何种手法，也就有相应的标准。消极手法侧重在应合题旨，积极手法侧重在应合情境。消极手法侧重在理解，积极手法侧重在情感。积极手法中，辞的内外往往有相当大的差异，而不像消极手法那样密合。在选择修辞手法时，应以题旨情境为第一要义，不应仅仅是语辞的修饰，更不能是离开情境的修饰。即使偶然追求语言表达效果，也应当是这样适应的结果，而不是虚浮的装饰。公文语体中，对消极修辞的运用主要体现在以下4个方面。

（一）首先是词语的选择

其中词语的选择对写好公文十分重要，汉语是世界上最发达的语言之一，词汇浩如烟海，同义词极为丰富，这为公文意图的表述创造了极好的条件。但是，要把公文内容表达得明白、准确、简练、深刻，就要在大量的词语中，特别是同义词中像沙里淘金那样选择一个最准确、最有效、最贴切的词语，恰当地组织到句子里来为表达意图服务。如果我们不能找出这个唯一的、最恰当的词语来，我们就不能把公文的有关内容表述得最合本意，就有可能在实际工作中产生不良影响。公文选择词语的标准是准确、鲜明、质朴。选择适应公文语言风格且准确、鲜明、生动的词语，可考虑多种方法。我国的汉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在汉语中，存在着许多意义相同或相近，但又存在着细微差别的词语。例如，表达笑容的词语有“微笑、含笑、大笑、冷笑、苦笑、嘲笑”等三十几个。虽然这些词都是表示笑的，但每个词的“笑意”却不尽相同。另外，即使是词义完全相同的两个词，例如“父亲”和“爸爸”这两个词语，在具体使用上也有差别，“父亲”比较庄重，而“爸爸”则比较亲切。因此，我们必须根据公文语体的内容和语言环境，仔细地辨别词义并选择最满意的词语。因为汉语词语的意义比较复杂，辨析的方法也很多，从公务语体写作的角度出发，一是要学会辨别词义的侧重。词义的侧重是指以一个共同词素加上其他词素发展而成的同义词。例如，“连续”和“继续”，中心意思是“续”，也就是“接连”的意思。但“连续”是“连而不断”“继续”是“断而后续”。类似差别的同义词，在公务文书的撰写中，如果不加斟酌，就难以准确无误地表达原意，还有可能产生误解，甚至产生不良后果。二是要辨别词义的含量。虽然表示是同一事物，但一些词表示个体，另一些词表示集合体。例如，“词”与“词汇”“书”与“书籍”“树”与“树木”等。表示个体的词可以加数词修饰，如“一本书”“三个词”“两棵树”。表示集合体的词不能再用数词修饰，因为“书籍”就是指所有的书，“一本书籍”就是“一本所有的书”，当然就不连贯了，应该改为“一本书”，而不是“一本书籍”。在公务语体文书的写作中，这样的问题屡见不鲜，例如，“纪委根据收到的一封信件”“他用津贴购买了三本科技书籍”等等。其中的“信件”“书籍”其实都是集合名词，是不能加上量词的。三是要学会辨别词义的轻重。有的词含义较重，有的词含义较轻，有的词表示程度较深，有的词表示程度较浅。例如，“损坏”和“毁坏”，“毁坏”的程度就深于“损坏”。“损坏物品”，是指物品有坏的地方，还有可能修补，而“毁坏物品”则是使物品彻底破坏，根本没有可能再修复，而且带有主观有意性。我国现行《刑法》中第二百七十五条就明确规定了故意损坏公私财物罪。在撰写法律文书时，一定要准确选用，才能与所述案件事实完全符合。四是要学会辨别词义的范围。有的词范围较大，有的词范围较小。例如，“场面”与“局面”。“局面”指整体情形，“场面”指具体情形。公务文书撰写中，对这样的同义词要尽量选准，以免扩大范围。

（二）在色彩的辨析方面

主要是指词语感情色彩。词语所表示的思想感情大体有3类：一类是表示喜爱、赞美、颂扬的，我们称之为褒义词；一类是表示厌恶、憎恨、贬斥的，我们称之贬义词；还有一类既无赞许也无贬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们称之为中性词。例如，“成果”“后果”和“结果”。由于他们的感情色彩不同，在公务文书拟制中要特别加以注意。法律文书中一般用于陈述犯罪嫌疑人的行为时，都会使用“后果”这个词语。一般情况下，凡是给予肯定的时候，应使用褒义的词，而予以否定的时候，应使用含贬义的词。一般情况下要使用中性词。例如：“他做事太果断，民主作风差”，做事果断是应该肯定的，不是民主作风差的表现。如果他真是民主作风差，应该是“做事太武断”。在词语风格的辨析方面。词语的风格主要是指词语在表达中所带有语体特点。主要有3种情况：一是有的词比较庄重，有的词比较随便；二是有的词比较文雅，有的词比较粗俗；三是有的词适用于书面语，有的词适用于口语。例如，“诞辰”比较庄重，“生日”比较随便；“妻子”比较文雅，“老婆”比较粗俗；“大家”适合书面语，“大伙儿”适合口语。在公文写作中，一般应选用庄重、文雅，适用书面语的词，否则，不仅有关内容的表达受到影响，而且也会损害公文特有的风格和庄重美。例如，将“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一百周年”写成“纪念孙中山先生过一百岁生日”，作为正式文件发出去，其影响和后果是可想而知的。(www.xing528.com)

（三）词语的锤炼

公务语体文书的写作，不仅要选择最贴切的词语，而且要在这个基础上把词用好、用巧，这就叫词语的锤炼，古人叫“炼字”，这是对词语选用的深化、纯化和美化。要把公文写好，我们不能仅仅满足于对词语的正确选择，因为词语所固有的含义、感情和风格，在不同的语境中会有所变化，就是说在具体使用中由于方法巧妙，与前言后语配合独特，就会产生好的表意效果。著名的“推敲”故事，就是一个锤炼词语的典型例子。所以，我们还必须注意词语的锤炼。公文语言的锤炼一般从以下3方面入手：第一就是寓繁于简。所谓寓繁于简就是选用词语虽然简练，但内涵却非常丰富并能发人深思的表现形式。例如，“犯罪嫌疑人周某某操起一根木棒，朝受害人李某某头部猛击数下，致受害人当场死亡”。其中“犯罪嫌疑人操起一根木棒”的“操”字就非常精确，一个词刻画出犯罪嫌疑人犯罪的主观恶意，比“拿”“捡”“拾”等词语更加精准。第二是寓单调于多彩。所谓寓单调于多彩就是在不损害准确表达的前提下，注意同义词的换用，可以使公文生动活泼，避免呆板、重复。例如，“洋八股必须废止，空洞抽象的调头必须少唱，教条主义必须休息，而代之以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这是毛泽东同志《反对党八股》中的一段话。其中“废止”“少唱”“休息”在这里是3个近义动词的换用。同时，在这种消极手法中还附有积极修辞的手法：比喻（洋八股），拟物（……调头少唱），拟人。如果三句的述语都用“必须废止”，意思并未变化，但效果却差多了。还有公安机关在制作现场勘查笔录文书时，用“四点定位”法说明现场方位的陈述：“现场位于××市××区××路17号××××公司家属院。该院坐北朝南，北（背）靠××机械厂，东邻××公园，南面××路，西接××公司，……。”这段语篇中，先后使用了“靠”“邻”“面”“接”等4个词语，避免了语言的重复，表述清楚不啰嗦。如果都是用“南边是”“北边是”这样的表述，则会产生一种音调重复的感觉。第三是寓时境于新语。所谓寓时境于新语就是要注意使用新概念新词语以反映出社会的进步和时代气息，这一点对公务文书写作来说甚为重要。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科学技术迅猛发展，大量新词语涌入我们的政治经济生活中来，例如“微信”“聊天室”“电子证据”“博客”“微博”等。只有接受并积极恰当地使用这些新词语，才能准确地反映出社会现实、案件事实的真实状况，提高公文的表达效果。而且由于这些词语本身是社会发展新时期的产物，因而，不需另费笔墨便可充分反映出时代的特色。

（四）句式的选择

同一个思想内容，可以用不同的句式来表示。但句式不同，强调的重点、表达的语气和风格不同，修辞效果也就不同一样。选择最能恰如其分地表达思想内容，最能提高语言表达效果的句式，是公务文书写作中常用的修辞方法。句式可以分为长句与短句，单句与复句，整句与散句，紧张句与舒缓句等。长句严密细致，短句简洁活泼；单句集中清晰，复句层次显明；整句整齐匀称，语气贯通；散句参差错落，灵活机动；紧张句一气呵成，舒缓句从容有力。公务语体中对句式的选择有以下几种情况：一是判断、揭示一个事物的性质特征时，宜用长句、紧张句。例如，“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这是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中的一段话。在“民族英雄”之前，用了很长一段定语，但却十分必要，它从几个方面周密而准确地说明了鲁迅是什么样的民族英雄，并且一句紧似一句，融通连贯，一气呵成。二是用于宣讲的公文宜用短句、散句、舒缓句。例如，“同志们，我们的前途无限光明。我们的责任十分重大。我们任务异常艰巨。我们必须解放思想，大胆实践。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这段讲话几乎全是短句、散句、舒缓句，一句一个意思。简洁活泼，又从容坚定。说得方便，听来明白，这种句式适用于各种场合的宣读式讲话稿，带有此类特点的法律文书有辩护词、代理词、公诉意见书等当庭发表的文书，也往往采用这样的句式。另外，公文在议论时宜用长短结合、整散并用的句式。例如，“为了健全民主集中制，以担负起在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执政的历史重任，必须加强党的纪律。现在，不少组织中，纪律松弛，是非不分、赏罚不明，该批评的不敢批评，该处分的不敢处分。如果听任这种现象滋长，党还能有什么战斗力！”这段话，先用一个目的的关系复句，提出了“必须加强党的纪律”的论点。接着用一组短句和整句，提出了纪律方面存在的问题。最后用一个假论关系复句和反问句，提出了加强党的纪律的必要性。这种长短结合、整散并用的句群，在公文议论中能产生较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