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的重要性和对经常性孤独的治疗效果

“社会资本”已成为社会学家所提出最有影响力的概念之一——被认为是治愈许多社会弊病最有效的方法，包括贫穷、糟糕的健康状况、不平等、不发达、犯罪、冲突等。此处无须对社会资本进行文献综述，只需要提出两个关键点。首先是拥有社会资本的单位。也就是说，社会资本是社区或个人的财富，又或者两者皆有。最初，社会资本被定义为社区财富，不归于个人，社区成员为之贡献并有权分享其利益。如果是这样，讨论个人的社会资本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个人是社会调查中数据收集的自然单位，所以实证主义的研究必然需要将社会资本作为个人资产进行衡量和研究，这易于引起混淆。19第二点是社会资本不一定必然是积极且理想的，至少不是对所有被研究者都是如此，因为它包容某些人，同时也排斥另一些人。如果只能在某些特定的、带有明确边界的社交圈子中持有和使用社会资本，那么那些局外人就被剥夺了这种特权。

考虑到我们对于孤独的关注，在研究与孤独的关系时，我们必须明确社会资本指代的含义。如果社会资本意味着对社交活动的参与以及从社区其他成员那里所获得的社会支持，那么持有社会资本可被认为是医治孤独的良药。首先我们需要验证这种假设是否成立，如果成立，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找出社会资本与其他阶层指标产生联系的方式。

就如同其他的“伞概念”，社会资本也由几个部分组成。为了普及使用，研究者多偏好于提倡概念的整体性质。但是如果想要一探究竟，便需要研究其组成部分。社会资本的组成部分仍旧具有争论，但研究者通常考虑以下几方面：普遍信任（个体对陌生人的信任）、公民组织和社会关系网（俱乐部、协会、慈善组织等）的成员和社会（非正式）关系。我们已经在上一章中研究了社会信任与孤独的关系，而当ESS包含孤独感问题时，便不考虑公民参与的问题，所以我们只能对社会关系（更精确地讲是社会性）与孤独的关系进行简单分析。在ESS中，通过下列三个问题测量社会性：

·“你与朋友、亲戚或同事进行社交的频率是？”1=“从不”，2=“少于一月一次”，3=“一月一次”，4=“一月几次”，5=“一周一次”，6=“一周几次”，7=“每天”。

·“如果有的话，你能够与多少人讨论亲密事务？”0=“没有”，1=“1人”，2=“2人”，3=“3人”，4=“4～6人”，5=“7～9人”，6=“10人及以上”。

·“与同龄人相比，你认为自己参加社会活动的频率有多高？”1=“远低于大多数人”，2=“低于大多数人”，3=“与多数人差不多”，4=“多于多数人”，5=“远多于多数人”。

由于这些变量的值非常有限，且每对变量之间的相关性并不是很高，我没有对他们的回答进行汇总以创建新的变量，而是使用Kendall’s tau-b值来测量第7轮ESS（表7.7）每个参与国中孤独（进行权重赋值）与三个变量之间的关系。

表7.7　欧洲社会性和经常性孤独，2014

续表

***： p ＜ 0.001； **： p ＜ 0.01； *： p ＜ 0.05.

这个表格中按照第三列的数值对各个国家进行排序，即以经常性孤独和与他人交际频率之间相关联的强烈程度作为排序依据。显然，以该统计值为代表的这种关系的强度与其统计意义一致。前6个国家（比利时、德国、丹麦、瑞典、法国和挪威）的关系微弱且不显著，也就是说，没有证据可以支撑与朋友社交的次数会对经常性孤独造成影响。这一关系在其他国家/地区具有统计意义，关系最强的依次为葡萄牙、匈牙利和捷克。

这样的规律似乎并不适用于孤独和其他两个社会资本的变量之间的关系。只有在挪威，有知己、有人可以聊亲密事务以及参与社交活动出现了与孤独的显著性负相关；每个变量与孤独关系的相关性强度因国家而异，但差异程度较小。换言之，有知己并且参加社会活动的群体比同龄人更不容易感到孤独，这种影响似乎在欧洲各国间普遍存在。20虽然社会资本对孤独感的总体改善作用不足为奇，但上述分析依然表明：首先，不是社会资本的所有组成部分都对孤独有同样的影响，其次，社会资本的国家性影响仍然存在。

在研究了每个社会阶层因素与经常性孤独的影响关系后，我们需要在每个国家背景下研究这些因素间的关系，以便确定是否存在所谓“社会阶层”的单一因素。为了精简并节省空间，我将仅关注三个变量：代表经济资本的家庭收入感知，代表人力资本的受教育程度以及代表社会资本的社会活动参与。这三个变量之间存在三对非重复关系，每一对均使用表7.8中Kendall’s tau-b统计量（应用设计权重）进行测量。

表7.8　欧洲三种资本形式间成对关系的相关性，2014

续表

***： p ＜ 0.001；**： p ＜ 0.01；*： p ＜ 0.05.

阅读每个国家的数据，我们可以发现数据大多具有显著性（相关统计数据附带的星号越多，显著性越强），所以我们便有理由将收入、教育和社会性作为社会阶层的关键组成部分。由于使用了不同的变量和数据，结论与我们之前提出的观点有一些不同。但是请注意，每个统计量的数量级仍然很小，通常在0.05到0.3之间，表明尽管两者之间存在显著性，但关系较弱。

这三对关系中，财务困难的感知与教育间的相关性最强，几乎所有国家都普遍适用，即更高学历的人群较少感到财务困难。相比之下，就规模以及关系显著性而言，收入感知与社会资本的关系便稍弱。关系最弱的是教育与社会活动参与。在立陶宛，两者间的关系则弱到了可忽略不计，数据也不具有显著性（即可以认为两者间可能并不存在任何关系）。大约有一半的国家（奥地利、瑞士、捷克、德国、丹麦、英国、爱尔兰、挪威、波兰和瑞典）关联的值小于0.1，意味着尽管具有数据显著性关系，但关系极弱。换言之，更高教育水平的人参与社会活动（社会资本的一种形式）的表现仅略微较好。(www.xing528.com)

总而言之，收入以及财务状况的感知似乎是对社会资本乃至社会阶层最有用的指标。其他的指标与财务状况感知密切相关，但并不总是如此。此外，检验社会阶层与孤独间的关系时，应当指明我们具体所研究的社会阶层的组成部分。

注释

1 为了节省空间，我不会在本章列出大量的期刊文献，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查询后两章总结的完整的相关学术研究附录： G.Scambler （ed.）.2018.Sociology as Applied to Health and Medicine，7th edition.Basingstoke： Palgrave，ch.8； W.C.Cockerham.2017.Medical Sociology，14th edition.New York： Routledge，ch.3.

2 W.C.Cockerham.2017.Sociology of Mental Disorder,10th edition.New York:Routledge.

3 参见加里·贝克尔（Gary Becker）的研究。 1964.Human Capital： A Theoretical and Empirical Analysis，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Education.New York：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Pedro Teixeira edited a three-volume set on the subject，Human Capital，published by Routledge in 2014.

4 针对社会资本的文献数量巨大，所以很难提供综合完整的清单，甚至有关该概念对其有争议的出版物数量也很大，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到Social Capital Gateway网站 www.socialcapitalgateway.org for further information.我从前的一篇文章，或许也可作为这一概念的简介和数据支撑： K.Yang.2007.‘Individual social capital and its measurement in social surveys’，SurveyResearch Methods，1（1）： 19-27.

5 在英国，约翰·戈德索普（John Goldthorpe）和他的同事在1990年代开发了一个著名的阶层划分策略； see R.Erikson and J.H.Goldthorpe.1992.The Constant Flux： A Study of Class Mobility in Industrial Societies.Oxford： Clarendon Press.More recently，Mike Savage and his colleagues have created a new and more comprehensive one： M.Savage，F.Devine，N.Cunningham，M.Taylor，Y.Li，J.Hjellbrekke，B.Le Roux，S.Friedman，and A.Miles.2013.‘A new model of social class？ Findings from the BBC’s Great British Class Survey experiment’，Sociology，47（2）： 219-250.

6 D.Rose,E.Harrison,and D.Pevalin.2010.‘The European Socio-economic Classification:a prolegomenon’,in D.Rose and E.Harrison (eds),Social Class in Europe:An Introduction to the European Socio-economic Classification.New York:Routledge,p.3.

7 参见R.Davies and P.Elias.2010.‘The application of ESeC to three sources of comparative European data’ by in the above monograph’，in D.Rose and E.Harrison （eds），Social Class in Europe： An Introduction to the European Socio-economic Classification.New York： Routledge，ch.3.

8 R.Shorthouse.2014.‘Loneliness should be recognized as a signal of poverty in today’s Britain’,The Guardian,26 February,available online at www.theguardian.com/commentisfree/2014/feb/26/loneliness-signal-poverty-britain-iain-duncansmith (accessed 15 May 2018).

9 M.Pinquart and S.Sörensen.2001.‘Influences on loneliness in older adults:a metaanalysis’,Basic and Applied Social Psychology,23(4):245-266.

10 S.E.Taylor and T.E.Seeman.1999.‘Psychosocial resources and the SES-health relationship’,Annals of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Science,896:210-225; J.S.House,K.R.Landis,and D.Umberson.1988.‘Social relationships and health’,Science,241(4865):540-545.

11 T.Hansen and B.Slagsvold.2016.‘Late-life loneliness in 11 Europeancountries:results from the generations and gender survey’,Social Indicator Research,129:445-464.

12 两份相关的经典研究： R.Sennett and J.Cobb.1977.The Hidden Injuries of Class.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R.Wilkinson and K.Pickett.2010.The Spirit Level： Why Equality is Better for Everyone.London： Penguin Books.

13 L.Jamieson and R.Simpson.2013.Living Alone:Globalization,Identity and Belonging.Basingstoke:Palgrave Macmillan,p.182.

14 例如，请参阅霍恩（Horne）的大卫·蒙哥马利（David Montgomery）的传记： A.Horne.1994.The Lonely Leader： Monty，1944-1945.London： Macmillan.

15 例如，基于大量德国数据的一份研究M.Luhmann and L.C.Hawkley.2016.‘Age differences in loneliness from late adolescence to oldest old age’，Developmental Psychology，52（6）： 943-959.

16 M.Harrington.1962.The Other America:Poverty in the United States.New York:Macmillan.

17注意因为缺乏数据本次分析没有涵括爱沙尼亚。

18 M.McPherson,L.Smith-Lovin,and M.E.Brashears.2006.‘Social isolation in America:changes in core discussion networks over two decades’,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71(3):353-375; N.Savikko,P.Routasalo,R.S.Tilvis,T.E.Strandberg and K.H.Pitkälä.2005.‘Predictors and subjective causes of loneliness in an aged population’,Archives of Gerontology and Geriatrics,41:223-233; L.C.Hawkley,M.E.Hughes,L.J.Waite,C.M.Masi,R.A.Thisted,and J.T.Cacioppo.2008.‘From social structural factors to perceptions of relationship quality and loneliness:the Chicago Health,Aging,and Social Relations Study’,The Journals of Gerontology,Series B; Psychological Sciences and Social Sciences,63:S375-S384.

19 上文中引用我的论文是为了消除混淆： Yang，‘Individual social capital and its measurement in social surveys’.

20一小部分关注老年人的欧洲国家，在下列的研究中证实了社会资本对减少孤独的益处： F.Nyqvist，M.Cattan，L.Andersson，A.K.Forsman，and Y.Gustafson.2013.‘Social capital and loneliness among the very old living at home and in institutional settings： a comparative study’，Journal of Ageing and Health，25（6）： 1013-1035； F.Nyqvist，C.Victor，A.Forsman，and M.Cattan.2016.‘The association between social capital and loneliness in different age groups： a population-based study in Western Finland’，BMC Public Health，16（1）： 542； J.Domènech-Abella，J.Mundó，E.Lara，M.Moneta，J.Haro，and B.Olaya.2017.‘The role of socio-economic status and neighbourhood social capital on loneliness among older adults： evidence from the Sant Boi Aging Study’，Social Psychiatry and Psychiatric Epidemiology，52（10）： 1237-1246； L.Coll-Planas，G.Valle Gómez，P.Bonilla，T.Masat，T.Puig，and R.Monteserin.2017.‘Promoting social capital to alleviate loneliness and improve health among older people in Spain’，Health & Social Care in the Community，25（1）： 145-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