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电影研究也许可以细分为:飞机失事、火山爆发、地震、洪水、飓风、暴风雨、外星人,等等。每一种类别都有爆炸性的情节、场面和明星,结尾都有一个“壮观华丽的灾难时刻”。然而一直以来,正是由于这个“程式化的华美的毁灭时刻”,灾难电影被影评人和历史学家排除在外。事实上,灾难电影的某种坦诚在于:在一个娱乐外衣的包裹之下,它们拒绝提供一个随随便便的答案,或将罪恶一笔勾销,或将人类的愚蠢视为偶然。史蒂芬·基恩的《灾难电影》一书,就讨论了灾难电影不仅仅是“死亡和毁灭的壮观场面”,它们还经常指涉一些复杂的主题,如技术进步、经济优越感以及人性中灾难般的自大[6]。
2008年的英国灾难片《世界末日》,将这种复杂主题和批判性做了一次高潮演绎,是一部值得人类深思的灾难预言片:2023年,苏格兰的格拉斯哥爆发了一种死亡病毒,英国政府筑起钢墙封城,居民被锁在家中。有人试图逃离,却在靠近大门时被烧成灰烬,焚烧的火焰渐渐熄灭,先是成了回忆,最后走入历史。事实上,英国政府的军事卫星二十年来一直在监视格拉斯哥,这座死城的真相是:有生还者。但政府坐视不管,“为了保护大多数人的生命”,政客甚至向首相建议:让那些垂死的人死去吧,这是战争,事关政治。如今,死亡病毒在伦敦死灰复燃,政府派出女少校带领的小分队秘密去格拉斯哥求取解药。那里有一群被上帝遗弃的孤儿,使他们生存下来的不是解药,而是残酷的丛林法则:烧杀,抢掠,人吃人。“主厨”把女少校放在众人前,“动物园吃饭的时间到了!”他曾被派来研制解药的父亲,就像《现代启示录》里奉命前往越战丛林的科兹上校,最终建立了一个恐怖王国。结尾,女少校把解药交给政客:生还者的血可以制成疫苗。而后回到疫区,将王的头颅扔在地上。女少校曾在前进的路上迷失了方向,痛苦地问“正义怎么了”,现在她选择了自己的正义。野蛮的格拉斯哥不过是文明伦敦的政治牺牲品,当英国背弃疫区,世界也背弃了英国。
三分之一僵尸片+三分之一枪战片+三分之一追车戏,新锐导演尼尔·马歇尔用这部兼具动作场面与深刻内涵的大制作复苏了灾难类型。《世界末日》是一部追求真实的动作片,在真实环境中使用真人表演一些真正危险的特技,用一种古老的方式完成对未来的想象,也完成向1970年代那些伟大的类型片导演的致敬。
恐怖电影的一种子类型是“僵尸电影”,21世纪的僵尸电影如同超级英雄电影一样,表现了全球化与恐怖主义的主题。尤其是恐怖片导演乔治·A.罗梅罗对于僵尸子类型的影响,如扎克·施奈德执导的《活死人黎明》(2004)是对1978年罗梅罗同名影片的翻拍;英国著名导演丹尼·鲍尔执导的《惊变28天》(2002)是灾难片与僵尸片的类型融合,将灾难源想象为一种感染性的死亡病毒,感染病毒者会变成僵尸:伦敦一个保护动物的激进组织将携带病毒的大猩猩从实验室放了出来,病毒感染者势必杀人。死里逃生的两对父女一起对付感染病毒的僵尸以及在绝境中失去理智的几名军人,他们吸引幸存的女性并试图强奸,为了保护女孩们,父亲不得不使用疯狂的手段……粗粝的画面展现出伦敦地狱般的末日,快速剪辑和晃动镜头制造出骇人的恐怖感。续篇《惊变28周》讲了灾后重建,18周后英国宣布已无疫情,美国部队进驻伦敦。影片以一家四口为主线,在发出病毒警报之前被送离的两个女儿,如今回到伦敦与父亲重逢,并寻找失踪的母亲。不料母亲是残存的病毒携带者,丈夫与她接触后变成僵尸,两人发生搏战。更惨烈的是,父亲咬了自己的小女儿,大女儿则痛心疾首,杀了父亲。生死与人性,在结尾的场景中再次爆发骇人的冲突:两个女孩逃上美国的救援飞机,下面是一群奔向大门的活僵尸……(www.xing528.com)
丹尼·鲍尔的另一部预言/寓言灾难片《太阳浩劫》,则依靠顶尖特效打造出太阳真貌。2057年,人类的“生命之源”太阳提前进入衰竭期,地球陷入冰封,人类濒临灭绝。一支由美国人、英国人、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等八位科学家及航天员组成的团队,奉命乘坐宇宙飞船运送核弹头,重新点燃太阳。随着离太阳越来越近,危机也越来越重,飞船先是和地球失去联系,再是物理学家在肩负人类命运的巨大压力下由于疏忽导致氧气泄漏,这意味着有人必须死。面对人性的终极考验——为了人类而牺牲个体,还是个体的生命同等重要?艰难搏斗后,核弹头最终被送入太阳,恒冬的地球出现了温暖的光。影片汇集了希里安·墨菲、杨紫琼、真田广之等一批国际明星,导演认为50年后美国和中国将是全球航天重镇,因此力邀杨紫琼饰演植物学家,这也是华裔女星首度登上科幻电影的太空舱。
由上述影片可见,灾难类型的功能之一是:如启示录一般,让我们意识到生命中什么是最重要的。在斯皮尔伯格的《世界之战》的开篇,父母离异后,一对彼此痛恨厌恶的父子,在当外星人入侵后,关系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争吵、愤恨不再重要,在外星人的进攻中幸存后,儿子给了爸爸一个满含热泪的拥抱。而融合了科幻、爱情、灾难等多种元素的《完美感觉》提供了关于世界末日的另一种想象:一种流行病引起全球恐慌,当人们渐渐失去了嗅觉、味觉、听觉最终是视觉的时候,该怎么办?这部低成本文艺片迥异于好莱坞的世界末日大片,如2013年的《环太平洋》引入了怪兽:2025年一个怪兽袭击地球,人类派出的机器战士与之对抗,场面相当震撼。但《完美感觉》(2011)没有将重点放在特效处理或爆炸场面上,而是专注于灾难时刻的人性光辉,导演大卫·马肯兹通过小人物讲述大故事,深入挖掘人类处于非常状态下的真实情感。影片由伊万·麦克格雷格主演,他凭借《猜火车》中的前卫另类形象一鸣惊人,在《天鹅绒金矿》中的全裸和重金属摇滚又让人领略了他的叛逆和反骨。作为在好莱坞发展最好的英国男演员之一,伊万使这部灾难片充满了欧陆艺术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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