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钦性喜藏书,在他中进士前即已开始书籍的搜寻工作。据明史专家谢国桢先生著文所言,范钦的藏书活动始于嘉靖九年(1530)。但他宦游四处,政务繁忙,虽然图书的搜集工作一直在进行,但图书的措理却从未好好进行过。范钦辞官归家,为他在藏书方面的继续发展提供了难得的机会。
如前所述,范钦的辞官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朝廷腐败、奸臣当道,国家内乱外患不绝,使得正直的士人难以容身。在明朝正德以前,由明朝法律和程朱理学的道德观念所培养起来的士人群体,凭借他们的良心、社会责任感,大多数都是“忧国忘家,身系安危,志存宗社”的,为大明帝国辛勤地工作着。然自进入明武宗正德、明世宗嘉靖时期,士人作为一个群体,其心态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这与这一时期的政治局势、社会风尚、哲学思想等方面所发生的重大变化有关。就政治局势而言,正嘉时期,朝政进一步败坏,而且有越来越糟趋势。而对士风的变化、对士人心态造成很大影响的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武宗即位并重用宦官刘瑾、马永成等八人,时称“八党”或“八虎”,大臣们欲除去“八党”,最后失败,导致“八党”疯狂报复,其肆意凌辱官员,动辄对大臣廷杖、除名、下诏狱,使士人群体忠君爱国、以名节自励的士气大受挫伤。第二件事为正德后期的“南巡风波”。其时刘瑾虽然被诛,但武宗对奸佞的宠幸不衰,且玩乐无度,对自己毫不检点和约束,恣意妄为。皇帝放纵自己,行为荒唐,有损皇帝的尊严和国家的形象,引起群臣们的不安。当正德十五年(1519)武宗下诏准备南巡时,群臣们采取了激烈的行动来阻止这次巡行,轮番上疏劝谏,表现了对帝国的一片忠诚。但他们或被罚跪,或被廷杖,或被贬谪,或被夺俸,或被除名,或被戍边,其中被廷杖至死的达十四人。这是对以忠君、爱国、克己、爱民为己任的士人的又一次沉重打击。第三件事便是嘉靖世宗皇帝的严苛和暴虐。他“威柄自操,用重典以绳臣下”,臣子们一有过失就被拷掠、被罢免,而有功之官员也是“功高赏薄,起蹶靡常”。同时他又重用像严嵩这样的柔媚、奸佞之徒,使之专掌国政二十年。这三件事,对士人群体而言,无论从肉体上还是精神上,打击和摧残实在太大了。拳拳忠心,换来的是残酷的刑罚,哪还会有多少人再做愚忠的臣子呢?带着悲哀乃至悲凉的情绪,带着对理想和现实之间差距的思索和苦闷,带着对世俗生活的热望和渴求,不知不觉中士人的精神风貌、价值取向、人生理想都发生了变化。以天下为己任、维护大一统政权,不再是全体士人的基本人生理想和立身之本,士人们忠君爱国的观念逐渐淡薄,开始走向自我体认。
正嘉以后,士人们从热衷功名到有人绝意仕进、有人弃官不就、有人不应科举,并出现了许多名士、狂士、山人和隐士。他们或任情放纵,以诗酒、声色自娱;或追求一种宁静的精神境界,怡情于山水之中;或力求生命价值的延续和超越,求仙和狂禅,在以自我为中心的感情世界里尽情地享受着人生。(www.xing528.com)
这时的士人们面临着人生的选择。仅就宁波城里而言,这样的官员很多,其各有各的不同选择。有像徐渭一样的得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的书法家、藏书家丰坊,有纵情于诗酒、寄情于山水的文学家屠隆,也有居于家乡与范钦一起“投闲啸咏”的张时徹、屠大山。但范钦的选择更理智、更健康、更有益,他的主要精力不是放在文学创作上,而是投入到访书、理书中去,从而成就了一位伟大的藏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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