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回忆过去时,依然会想起那时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那些温柔而美丽的细节,在彼此心里还会漾起,变换成唇边的一丝笑意。
在花卉市场,被一间根雕店中堆在桌子下面的几块沉木吸引。自然的深褐色,枝角清晰,纹理生动,其中的“漏”也恰到好处。向店员询价,说这是没有加工的原材料,不出售。死磨硬泡一番,最终以按斤称的价格全部拿下。
拉着小推车才把这三条沉木从地库搬回家,擦去上面的浮尘土渣,抚摸着骨感的枝干,开始幻想它们未来的各种可能性。
寻找这些树干,缘于几天前和Patrick的见面。Patrick在北京经营着一家有名的家居艺术机构和私人会所,他的会所和他本人一样,有一种惹眼、时髦且明朗爽快的风格。那天他喝着咖啡,忽然说,老几位真该聚一聚了,要不你来张罗,就在我这儿,咱们赶紧的吧。好啊,说着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在会所二楼,有一间漂亮的天光餐厅,还有一间和开放式厨房相连的圆桌餐厅,一般来说,他的各种宴请都在这两间餐厅里进行。但过于常规的形式对我总是缺乏吸引力,于是我继续转,下到一层画廊,那里正在展出的是画家兰一的作品,其中两幅梅花格外抢眼,一幅蓝色的、一幅红色的,鲜艳的色彩和张扬的笔触在冷色调高挑水泥结构的空间中,热烈、神秘,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不如把餐桌搬到楼下来,就在这些画中间怎么样?我提议。Patrick犹豫了一下,他说从来没有在这个位置摆放过餐桌,不过,为什么不呢?就在这儿了!
我周围的朋友都具有某种共性——喜欢新鲜独特的东西,喜欢即兴,喜欢美好的形式感。所以当我发出这场“夏夜花园欢宴”的邀请时,立刻就得到了他们热情而欢快的回应。或者说,让我们着迷的不仅仅是美食和美酒,更多的是与之相关的其他的东西——那些理所当然的邀约借口、面对面直白而不加掩饰的赞赏和惊叹、让人无负担的小小放纵和沉迷、暗藏在一杯一碟一餐一酒中对情意的珍重和表达。
当时正值5月伊始,立夏已过,北京的天气却反常,一直没有真正地热起来。期待中初夏的鲜花、树木、暖风、冷酒就像漫长的序曲,总也迎不来高潮。我想象着初夏夜晚于我的感觉,思考着是以一组一组不规则的透明玻璃花瓶中插放深红色牡丹来装饰桌面,还是以树木、植物、各种花草来组成大胆而神秘的花园?前者是我有把握的布局,基本的样式在脑海中清晰呈现,真实的效果也会美轮美奂。而后者是从未尝试过的想象,或者说,在没有看到那些真实的树木枝干和与之组合的花草前,一切都只是一个设想。
每次筹划朋友的聚会,我都会如此费一番心思,即使再随意的小聚,也希望让他们在不经意中感受到一些新意。可以说,这是我的一种执着,一种摩羯座特有的固执和认真。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越发觉得能聚在一起的朋友是多么难得。而时光易逝,经常走着走着,一些曾经很近的朋友,就渐渐走散了,但当回忆过去时,依然会想起那时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那些温柔而美丽的细节,还会在彼此心里漾起,变换成唇边的一丝笑意。(www.xing528.com)
而晚宴在任何文化里,又都是隆重和精致的终极盛宴,发出晚宴的邀请甚至是让人心里有一点点儿紧张的,它既不像早午餐那样懒散随意,也不像午餐那样简单。菜要有隆重的大菜,甜品不但必不可少,而且最好多几种选择。Patrick的主厨和我商量晚宴的菜单——清爽的黄瓜冷汤作为开始,然后是鞑靼三文鱼和香煎澳带开胃前菜,优质的小牛肉作为主菜,之后是各种莓果和烤蛋白组合的甜品,所有的食材、搭配和色彩造型都配合夏夜主题,清爽而丰盛。
各种细节在两天内纷纷确定,而我的寻找也在走了几家花卉市场,看了很多根雕花艺,直到遇到那几条原始的沉木时瞬间明朗。对的,就是它们。一直懵然的幻想一下清晰了,美艳的牡丹在意念中灰飞烟灭,尽管当时那几条干枯的树干上落满了尘土,尽管它们脏兮兮的样子和精致的法式美食毫不搭界,但我知道,就是它们了。
“时光凋零陨落,仿佛蜡炬成灰。山川和树林,正当时,正当时。”诗人叶芝笔下黛绿色的森林、花园、夏夜、仙人、铃兰花,像画面,像密码。跟随着这些讯息,继续拼凑我脑海中的幻想。
宝石花、冰灯玉露、景天科、白牡丹……这些有着动人名字的多肉植物有着奇妙而娇憨的姿态。还有非洲紫罗兰、铜钱蕨、网纹草,对的,还有一大包碧绿湿润的苔藓。把苔藓植入沉木天然而成的“漏”之中,再分别嵌入多肉和各种花草,一丛一簇,疏密有致,生机勃勃。随着一点点儿的完工,整条枯木像被魔法棒点过,瞬间绽放了生命。仿佛还缺少让它们彻底点燃绽放的一笔?是玫瑰!淡粉色的奥斯汀玫瑰有着多重繁复的花瓣,就像中世纪贵妇层层叠叠的裙摆,它们彻底激发出了这座神秘花园妖娆的魔力。当闪亮的餐具严格规整地排列整齐,香槟杯和红酒杯各就各位,蜡烛一盏一盏被点燃,洁白的亚麻绣花餐巾叠放得当,最后一朵“白牡丹”轻放在餐巾之上,一切就绪。
烛光跳动闪耀,伴着舒伯特《a小调大提琴奏鸣曲》(D.821),原本冷静理性的画廊被夏夜美丽的餐桌变幻出浓浓的梦幻气氛。踩着点准时到达的是李艾。认识她十几年了,从名模到名主持,这几年见到她反而更多是在电视上、照片里。她笑着指着自己的脸说,这是刚刚在出租车上才化的妆。本来素颜赴约,路上忽然刷出Patrick发在微信朋友圈里提前曝光的餐桌照片,惊呆了,这么美,必须“盛妆”配合呀!果然是很摩羯女的做派。粉红的香槟开启,闺密庄雅婷也到了,伊岚也到了,只要有她们在场,就会有延绵不绝的欢声笑语。和我搭档的摄影师柴利增和他的太太Flora也到了,这是Flora生完宝宝后第一次参加晚上的欢聚,宝宝到来后全新的生活让大家的话题有了更多延伸……我们一起举杯,北京初夏的夜晚依然有几分凉意,但此刻,在这张长长的餐桌旁,鲜花和芳草,正当时,香槟和笑靥,正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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