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做菜一边吃,聊聊天,弄弄花,喝喝酒,有舒服的椅子、好看的餐桌餐具,混着混着,就到了下午茶的时间了。
园子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彩色长桌,这是园子的男主人尹齐亲手制作的。那些具有波谱风格的圆形和波纹被分割、拼色、组合,经画家的手,让这些来自建材市场滞销的廉价瓷砖宛若新生,甚至被拼出了独特的装饰主义风格。在桌子周围,是春天里开得正热闹的花树:榆叶梅、杏花、白玉兰、连翘,还有李子花、粉玉兰,地上刚冒出芽的是菠菜苗、嫩葱和韭菜,还有此时遍地都是的紫色的二月兰和紫花地丁。小孩子蹲在花丛里采花,衣服和头发上就也沾上了淡淡的甜美的紫色。上午10点半,尹齐正在摆弄一大早从市场上搬回的修理房顶的石棉瓦,一会儿的工夫,他又转身出发,要去村子里买几株石榴苗。女主人细毛则正在洒满阳光的厨房里准备早午餐的食物,孩子们刚刚睡醒,在花园里玩耍,而我,正在那张美丽的彩色大桌前插花、摆盘,美美地布置桌面,为美好的一天“画”出漂亮的底色。
一到双休日,微博和微信朋友圈里贴得最多的就是去某热门餐厅和朋友一起晒太阳享用Sunday Brunch (周日早午餐)的照片,那些配着刁草和辣根的烟熏三文鱼散发着强烈的诱惑,番茄沙拉佐马苏里拉奶酪有着清新的味道,还有喷香的德式炸猪排、香煎鹅肝与红酒烩鸡挑逗着你的食欲,闪闪发亮的焦糖布丁让一切都染上了阳光的颜色。这并不是新的时髦,而是在19世纪就从英国开始风靡的时尚。从那时开始,起床越晚,就代表着越是有钱的精英阶层,而Brunch(早午餐)这个合成词,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这种生活方式——Breakfast(早餐)与Lunch(午餐)组合在一起,既不是早餐,也不是午餐,慵懒闲散之气跃然纸上。
有人刻薄地说,讲英文的国家都做不好美食,但他们的长处是创造了很多弥补吃不好正餐的附属品。英国人轻松地发明了“Brunch”这个美妙的词语,而真正让它像龙卷风一样,迅速成为一种时髦的生活方式的,却是美国人。一方面,也许是因为仅仅依靠鱼排、薯条当正餐的英式厨房不足以支撑如此丰盛的场面;另一方面,英式有板有眼的节奏正像巴赫的平均律那样一丝不苟,能留给早午餐的放松空间少之又少。而在大西洋那头儿,在能把新奥尔良黑人音乐糅合欧洲白人文化形成爵士乐的美国,则更适合“早午餐”这个“混血”的孩子自由地成长。据说在20世纪30年代,美国的时髦人士就会为了一顿Ambassador Hotel(国宾酒店)的奢华Brunch,特地搭乘火车头等包厢,前往芝加哥。如果那时候有推特,可以想象,他们一定也会找到最好的角度拍出美美的照片,点发送,让所有人羡慕他们的悠闲和前卫。而今,美国新一代白富美的代表人物Gossip Girls(美剧《绯闻女孩》里的主角们)则大声喊出——像我们这样的上东区富豪,才不会在双休日的早晨躺在床上读报、喝咖啡虚度,早餐就是我们的早午餐,有香槟做伴,有时髦的衣裙,有闺密,也有情敌。她们热衷扎堆的是在纽约由被誉为“早午餐女王”的沙拉贝思·莱文(Sarabeth Levine)女士创建于1981年的Sarabeth's餐厅,无论是《绯闻女孩》还是《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里的女郎们都常常出现在这里,这无意中让等位的队伍又加长了一百米。
那些头一晚参加派对才刚刚酒醒的女郎,此时需要一杯低度数的鸡尾酒“回魂”,每天朝九晚五闷头工作的白领,迫切地想和好友分享丰盛的美食和热辣的八卦,而对于爱人、孩子和父母,则需要一段轻松而悠长的时光,一起共享其乐融融的氛围。生物钟把大家的胃一起唤醒在上午10点之后,让Brunch穿梭在早餐的简易清爽和午餐的浓烈厚重之间。“舒缓无压力的节奏”“丰盛却轻松的美食”“香槟和鸡尾酒”“八卦和好友”,这些关键词构成了Brunch的核心精髓,无论你是把它当作私人时光来享受,还是当成一种社交形式,都是最从容和放松的节奏。(www.xing528.com)
而像我们这样有小孩子的家庭,更喜欢呼朋唤友地在家里进行早午餐。这样的早午餐聚会是最轻松的了,它既没有像对午宴那样过高的期待,也不必到最后一分钟还在准备菜肴一起上桌。大家轻松围坐,一边做菜一边吃,聊聊天,弄弄花,喝喝酒,有舒服的椅子、好看的餐桌餐具,混着混着,就到了下午茶的时间了。就像这天,当我摆盘停当,细毛的美味陆续上桌时,他们的女儿樱桃欢呼着爬上座椅,尹齐的石榴苗已经踏踏实实地栽在了小院的土地上,水汩汩地从一条黑色皮水管里流进树苗周围新培的土窝,一点儿一点儿渗入土壤,冒出细小的气泡。
居住于伦敦的作家、家居和园艺设计师卡罗琳·克利夫顿—莫格(Caroline Clifton-Mogg)曾说过—— 一眼看过去,会客早午餐的餐桌要散发出欢迎的气氛。想要达到这个目的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在已经布置好的餐桌上摆放些食物,提醒客人,美味之旅即将开始。与光秃秃的餐桌和空着的瓷盘相比,只有在食物参与进来后,一个餐桌的布置才算完整,也更能让人感觉到主人的热情。于是在摆放好盘碟的餐桌上,有装在小竹篮子里的面包、码在各种美丽的搪瓷和陶质的盘子中的水果,还有一个很乡村很传统的蓝白花纹的大陶盆,里面装的是各色新鲜的蔬菜,水粉静物画一般,既是完美的桌面装饰,在养眼之后,还会变成餐盘里美味清新的沙拉。
从吃着沾满香脆杏仁片的可颂面包、自制的甜橙酱、新鲜的水果开始,慢慢吃到橄榄油和香草醋拌的蔬菜沙拉、从西班牙带回的火腿,吃到我最拿手的蜜汁烤翅,还不过瘾。细毛挽起袖子,从地里采下鲜嫩的菠菜和小水萝卜。小萝卜的那种桃红色看上去迷人极了,是调色板上都找不出的艳丽。洗干净,咬一口,脆脆的,满口的清香。菠菜用热水轻轻焯过就好,放在煮得软硬合适的面条里,一点儿鲜味酱油,一大勺雪白软糯的猪油,趁着热度拌匀,简单却丰厚的美味。
时光仿佛带着一种童年时暑假才会有的气息,悠长、缓慢又昏昏欲睡。太阳从偏东到正中,又渐渐西斜的时候,我们依然懒散地倚在舒服的椅子上,喝着小酒,闲聊着。樱桃用小铲子在玩树坑里的水和泥巴,随时吸引她的,还有地上刚冒出的各种小花。5个月大的小叶子则在树荫下香甜地做着美梦。有多少的时光,在这里也只是瞬间的消遣。这时候,中国台湾的竹炭花生、法国的马卡龙和自己烘焙的各种花色的杯子蛋糕,摆满了面前的彩色大长桌,还有装在搪瓷盘里的冷冻的大甜柿子,黄澄澄的颜色一如它去年秋天挂在枝头般明亮。茶杯、茶壶一一摆出,被滚烫的水冲刷过,再泡上一壶新得的明前龙井,没一会儿,院子里又渐渐飘出了煮咖啡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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