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叙事诗《孔雀东南飞》简介

【知识积累】《孔雀东南飞》选自南朝陈徐陵编《玉台新咏》，原题为“古诗为焦仲卿妻作”，这里沿用古人常用的题目。这是我国古代汉民族最长的叙事诗，作者不详，诗前小序为徐陵所加。南朝的《孔雀东南飞》与北朝的《木兰辞》并称为“乐府双璧”，是古代乐府民歌的代表作。

徐陵（507—583），字孝穆，山东郯城人，南朝陈文学家。与庾信同为宫体诗代表作家，其诗称为“陈庾体”。

“乐府”，原指从汉武帝时朝廷开始设立的掌管音乐的机构，后来也指由朝廷乐府或相当于乐府职能的音乐管理机关搜集、保存而流传下来的汉代乐府诗歌，这些歌词也被称作“乐府诗”。

“汉乐府”是继《诗经》《楚辞》之后，中国古代诗歌史上又一壮丽的景观，是西汉诗歌的最高成就。《乐府诗》包括民歌和文人创作两大类。与《诗经》中的“国风”性质相同，《乐府诗》中的民歌因来自民间，描写民生疾苦，真实地揭露了社会矛盾，成为乐府诗的精华。文人创作多为民歌的仿制品，难与民歌相媲美。宋元以后，乐府诗的外延进一步扩大，词、曲因配乐演唱的缘故，也被雅称为“乐府”。

汉末建安①中，庐江②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③，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④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⑤。

【注释】①建安：汉献帝年号（196—220）

②庐江：汉代郡名，在今安徽潜山一带。

③遣：指被丈夫家休掉，返回娘家。

④缢（yì）：吊死。

⑤时人伤之，为诗云尔：当时的人哀悼他们，写了这样一首诗。云尔，句末语气词。

【译文】东汉建安年间，庐江郡的小官吏焦仲卿的妻子刘氏，被焦仲卿的母亲休回娘家，她发誓不再出嫁。她的娘家逼迫她改嫁，她便投水自杀了。焦仲卿听到这件事，也在庭院的树上吊死了。当时的人哀悼他们，写下这首诗记述这件事。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①。

【注释】①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孔雀向东南飞，每飞五里，就流连一阵。徘徊，流连往复。汉代诗歌常以鸿鹄徘徊比喻夫妇离别，此诗开头也有这个意思。用这两句诗起兴引起下边的故事，民歌中常用这种写法。

【译文】（失偶的）孔雀向东南方飞去，飞上五里就徘徊（反顾）一阵。

“十三能织素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②，十六诵诗书③。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④情不移，贱妾⑤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⑥五匹，大人故嫌迟⑦。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⑧，徒留无所施⑨，便可白公姥⑩，及时相遣归。”

【注释】①素：白色的绢。以下一段话是兰芝对仲卿说的。

②箜篌（kōng hóu）：古代的一种弦乐器，二十三弦或二十五弦，分卧式、竖式两种。

③诗书：《诗经》和《尚书》，这里泛指一般经书。

④守节：遵守府里的规则。

⑤妾：旧时女子自称的谦辞。

⑥断：（织成一匹）截下来。

⑦大人故嫌迟：婆婆仍然嫌我织得慢。大人，相当于现在说的“老人家”，这里指婆婆。故，仍旧。

⑧驱使：使唤。

⑨施：用。

⑩白公姥（mǔ）：禀告婆婆。白，告诉、禀告。公姥，公公和婆婆，这里是偏义复词，指婆婆。

【译文】“（我）十三岁到十六岁，学会了织精美的白绢，学会了裁剪衣裳，学会了弹箜篌，学会了诵读诗书。十七岁做了你的妻子，（我的）内心时常含苦茹悲。你身为郡府官吏，遵守官府的规则，不为夫妇之情所移；我独守空房，平常和你很少见面。鸡一鸣叫，我就上机织绸子，每夜都休息不好。我三天就能织出五匹绸子，婆婆还挑剔嫌织得慢。并不是因为我（偷懒）织得慢，而是当你家的媳妇实在难！我既然难以承担（你家的）使唤，白白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你）现在就可以去禀告婆婆，不如趁早把我送回娘家。”

府吏得闻之，堂上①启②阿母：“儿已薄禄相③，幸复得此妇，结发④同枕席，黄泉⑤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⑥，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⑦？”

【注释】①堂上：父母居住的正房。

②启：告诉，禀告。

③薄禄相：没有做高官、享厚禄的福相。迷信的人认为从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断定他的命运。

④结发：成婚。古代婚礼，成婚之夕，男左女右共髻束发，故称。

⑤黄泉：黄土下的泉水，指人死后埋葬的地方。

⑥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我们）在一起过日子不过两三年，（婚姻生活）才开头，还不算很久。共事，在一起生活。尔，助词，无实义。

⑦何意致不厚：哪里想到会招致（母亲）不满意呢？何意，谁能料到。致，招致、招来。

【译文】焦仲卿听了（兰芝的）诉说，当下到堂上去启禀母亲：“我已经没有做高官、享厚禄的命相，幸亏还能娶到兰芝这个（好）妻子，年少时结为同床夫妻，就是死后也要相伴为友。（我们）一起生活才两三年，一切才刚刚开始，还算不上很久，这个女子行为端正对您没有失礼，哪里料到会招致（母亲的）不满意呢？”

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①！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②。吾意③久怀忿，汝岂得自由④！东家⑤有贤女，自名秦罗敷⑥，可怜体无比⑦，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注释】①区区：愚拙。

②举动自专由：一举一动全凭（她）自己的意思。

③意：心中，心里。

④自由：自作主张。

⑤东家：泛指邻近人家。

⑥秦罗敷：“秦”是古诗中美女常用的姓。“罗敷”是古代美女的通名。

⑦可怜体无比：姿态可爱无比。可怜，可爱。体，体态。

【译文】焦母对仲卿说：“（你）怎么这样愚拙！这个女子不讲礼节，一举一动全凭（她）自己的意思。我早已心怀不满，这事岂能由你做主！邻居有个贤惠的姑娘，名叫秦罗敷，体态可爱无比，母亲替你去求婚。（你）要赶快休掉刘兰芝，打发她走，千万别再挽留她！”

府吏长跪告：“伏惟①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②！”

【注释】①伏惟：古时晚辈对长辈或下级对上级说话时表示恭敬的用语。

②取：同“娶”。

【译文】焦仲卿伸直腰跪在（母亲前）求告：“孩儿恭敬地禀告母亲，您如果现在休弃了兰芝，我将一辈子不再娶妻！”

阿母得闻之，槌床①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②不相从许！”

【注释】①槌床：用拳头敲着座位。床，古代坐具。

②会：一定。

【译文】焦母听了儿子的话，（用拳头）敲着座位大怒：“你小子简直太胆大，怎么敢帮你媳妇说话！我对刘兰芝早已恩断义绝，绝不许可你（的要求）！”

府吏默无声，再拜①还入户，举言谓新妇②，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③，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④。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⑤。以此下心意⑥，慎勿违吾语。”

【注释】①再拜：拜了两拜。

②举言谓新妇：张嘴对妻子说话。举言，开口讲话。新妇，对妻子的称呼。下文“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中的“新妇”是已婚妇女对夫家的长辈或平辈的自称。

③卿：这里是丈夫对妻子的爱称。

④报府：赴府，指到庐江太守府里去办事。

⑤相迎取：迎接你回家。相，表示一方对一方有所施为。

⑥下心意：意思是耐心受委屈。下，这里是使动用法。

【译文】焦仲卿默不作声，对母亲拜了两拜，便回到自己房里，想开口对妻子说句话，却哽咽得吐不出声：“我本来不愿赶你走，但有母亲逼迫（难为）。你只好暂时回娘家去，我因公务现在暂且回太守府。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回来，回来后必定去迎接你回我家。因此请你忍受些委屈，切记不要违背我说的话。”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①。往昔初阳岁②，谢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④？昼夜勤作息⑤，伶俜萦苦辛⑥。谓言⑦无罪过，供养卒大恩⑧；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⑨，葳蕤自生光⑩；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⑪；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⑫，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⑬，留待作遗施⑭，于今无会因⑮。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注释】①勿复重（chóng）纷纭：不要再添麻烦吧。也就是说，不必再提接回来的话了。

②初阳岁：冬至以后，立春以前。

③谢：辞别。

④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一切行事都顺着公婆的意思，一举一动，哪里敢自作主张？

⑤作息：劳作和休息，这里是“偏义复词”，指“作”。

⑥伶俜（pīng）萦（yíng）苦辛：孤孤单单，受尽辛苦。伶俜，孤单的样子。

⑦谓言：以为。

⑧卒大恩：意思是报答大恩。卒，尽、终。

⑨绣腰襦（rú）：绣花的齐腰短袄。

⑩葳蕤（wēi ruí）自生光：（袄上的刺绣）繁多艳丽，自然发出光彩。葳蕤，繁盛的样子，这里形容刺绣的花叶繁多而美丽。

⑪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双层红色纱罗做的帐子，四角挂着香袋。复，双层。斗帐，帐子像倒置的斗的样子，所以称为“斗帐”。

⑫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盛衣物的箱子有六七十只，都用碧绿的青丝绳捆着。帘，同“奁（lián）”，女子梳妆用的镜匣。六七十，形容多。

⑬后人：指府吏将来再娶的女子。

⑭遗（wèi）施：赠送，施与。

⑮于今无会因：从此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于，介词，从。因，机缘，机会。

【译文】刘兰芝对焦仲卿说：“别再为了我添麻烦了！自从那一年冬末，我辞别娘家嫁到你府上，侍奉公婆顺从她的意旨，进退举止哪里敢自作主张？白天黑夜辛勤地劳作，我孤孤单单地受尽辛苦折磨，总以为这样能不出差错，终身侍奉婆婆以谢大恩。没想到（我）仍然遭到无情驱逐，还说什么再接我进焦家门！我有件绣花的齐腰短袄，上面美丽的刺绣光彩照人；红色罗纱制成双层斗帐，四角挂着香袋香气宜人；盛衣物的大小箱子六七十个，个个扎着碧绿色的丝带，里面的东西各自不相同，应有尽有却在其中。我出身微寒，东西自然不被看重，不配为你续娶的新人所用，就留着作为我赠送（给你）的纪念品吧，你我今后再没有机会重逢。但愿别后时时互致慰藉，永远记着我，别把我遗忘！”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①。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②。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③。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④。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⑤。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注释】①严妆：盛装，仔细地梳妆打扮。

②事事四五通：每穿戴一件衣饰，都要更换四五次。通，遍、次。

③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dài mào）光：脚上穿着绸鞋，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玳瑁首饰。蹑，踩，这里指穿（鞋）。玳瑁，一种形似龟的爬行动物，甲壳黄褐色，有黑斑，有光泽，可做装饰品。

④腰若流纨素，耳著（zhuó）明月珰（dāng）：腰束纨素的带子，光彩像水流一样晃动，耳朵上戴着珍珠耳坠。纨素，洁白的绸子。流，是说纨素的光像水流动。珰，耳坠。

⑤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手指白嫩细腻，像削尖的葱根；嘴唇红润，像含着朱砂。

【译文】鸡鸣窗外，天色快亮，兰芝起床仔细地梳妆打扮。身着我的绣花夹裙，服饰搭配四五遍才称心。脚穿丝织绣鞋，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玳瑁首饰。腰间束着白绢子亮如流水，耳朵戴着用明月珠做的耳坠。手指像削尖的葱根那样纤细白嫩，嘴唇似含着朱砂般红润。行走轻盈地摇着细步，姿态曼妙，真是举世无双。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儿时，生小①出野里②，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③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④。”却⑤与小姑⑥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⑦；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⑧。初七及下九⑨，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注释】①生小：从小，自小。

②野里：乡村，乡间。

③钱帛：金钱和丝织品，指聘礼。

④念母劳家里：记住婆婆在家里操劳。

⑤却：退下。

⑥小姑：丈夫的妹妹。

⑦始扶床：刚能扶着坐具走。按“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兰芝在焦家只有二三年，小姑不可能长得这么快。这是夸张写法，极言日子过得快。

⑧扶将：扶持，这里是“服侍”的意思。

⑨初七及下九：七月七日和每月的十九日。初七，指农历七月七日，旧时妇女在这天晚上乞巧。下九，古人以农历每月的二十九为上九，初九为中九，十九为下九。在汉代，每月十九日是妇女欢聚的日子。

【译文】兰芝走上厅堂拜别婆婆，婆婆仍不停地发怒。（兰芝说：）“我从前在家作闺女时，生长在穷乡僻壤，本来就没受过什么好的教育，更感愧于您家少爷。出嫁时接受婆婆那么多的彩礼，过门后却难以承受您的使唤差遣。今天我就告别您回娘家去，只是挂念婆婆，以后家务多费操持。”下了堂再与小姑话别，眼泪掉下像串串的珍珠。（兰芝对小姑说：）“我刚嫁到你家时，小姑你才能扶着坐具学走路；今天我被你家逐离，小姑你已长得和我一样高了。希望你尽心奉养婆婆，好好服侍照料她老人家。初七和十九聚会，嬉笑欢乐中不要忘了嫂嫂我。”（兰芝说完）出了焦家门上车离去，一路泪流不止。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①，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②！”

【注释】①隐隐何甸（tián）甸：隐隐、甸甸，都是模拟车声。何，何等。

②誓天不相负：指天发誓，绝不会对不起你。

【译文】仲卿骑马走在前面，兰芝乘车行在后面，车轮吱吱呦呦，一起相会在大路口。仲卿下马到车中，低头在兰芝耳边低声说：“我发誓绝不同你分离，请你暂且委屈回娘家，我现在暂且去郡府，不久一定会接你回来，我指天立誓决不负心！”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①怀！君既若见录②，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③，妾当作蒲苇④，蒲苇纫⑤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⑥，性行⑦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⑧。”举手长劳劳⑨，二情同依依。

【注释】①区区：情真意切。

②见录：记着我。“见”用在动词前，表示对自己怎么样。下文的“见丁宁”用法同此。录，记取。

③磐石：厚而大的石头。

④蒲苇：香蒲和芦苇。

⑤纫：同“韧”，坚韧。

⑥亲父兄：即同胞兄。父兄，偏义复词，这里指哥哥。

⑦性行：性情。

⑧逆以煎我怀：想到将来，我心里像受煎熬一般。逆，预料、想到将来。

⑨劳劳：忧愁伤感的样子。

【译文】兰芝也对仲卿表心意：“感谢你的一片赤诚！既然蒙你记着我，还望你不久能来接我。你当要成为河中坚挺的巨石，我就像与巨石相依的蒲苇，蒲苇虽柔却坚韧，磐石更加坚定志难移。我有一个同胞哥哥，性情粗暴如雷，恐怕不会随我愿，想到将来，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痛苦如煎。”两人挥手告别，依依难舍，不肯分离。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①。阿母大拊掌②，不图子自归③：“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④。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⑤。

【注释】①颜仪：脸面。

②拊（fǔ）掌：拍手。这里表示惊异。

③不图子自归：想不到你自己回来了。意思是，没料到女儿竟被驱遣回家。古代女子出嫁以后，一定要得到婆家的同意后，娘家派人来接，才能回娘家。下文“不迎而自归”，也是按这种规矩说的责备的话。

④誓违：过失，过错。誓，似应作“諐（qiān）”，古“愆”字，过失的意思。

⑤悲摧：悲痛。摧，伤心、断肠。

【译文】兰芝走进了家门，来到内堂，出出进进都感到没有脸面。刘母惊讶得拍手大喊：“没想到你竟被休弃自己回来了！十三岁到十六岁，就教你纺织，裁剪衣裳，弹奏箜篌，懂得礼节，十七岁送你出嫁，总以为你不会有什么过失。你如今究竟犯了什么过错，不等娘家去接就自行归来！”兰芝惭愧地告诉母亲：“我确实一点过错都没有。”母亲得知女儿受委屈悲伤至极。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①，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②。(www.xing528.com)

【注释】①第三郎：犹言三公子。

②便（pián）言多令才：口才很好，又多才能。便言，很会说话。便，言辞敏捷。令，美好。

【译文】（兰芝）回娘家过了十多天，县令派人来说媒。（媒人）说，县令家有个三公子，长相漂亮举世无双，年龄刚刚十八九岁，口才很好又非常能干。

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①。”

【注释】①应之：答应他。

【译文】刘母入内对女儿说：“此事你可以去答应他。”

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①，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②。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③。”

【注释】①丁宁：嘱咐。

②非奇：不宜。

③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可以回绝来做媒的人，以后慢慢再谈吧。断，回绝。信，使者，指媒人。之，它，指再嫁的事。

【译文】兰芝含泪答道：“我刚回家之时，仲卿再三叮咛我，立下誓言，永不分离。如果今天违背情义，恐怕这样很不合适。您可以回绝做媒的人，这件事（以后）慢慢再说。”

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①还家门。不堪②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③，不得便相许。”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④。云有第五郎，娇逸⑤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⑥。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⑦，故遣来贵门。

【注释】①适：出嫁。

②不堪：意思是不能胜任。

③幸可广问讯：意思是希望你多方面打听打听。

④媒人去数日……承籍有宦官：这里可能有文字脱漏或错误，因此，这四句没法解释清楚。有人认为“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两句当在“阿母谢媒人”之后，是阿母辞谢媒人的话。意思是有兰家之女，出身于做官人家，可配太守之子，而自己的女儿出身微贱，不能相配。但这两句后边，恐仍有脱漏之句。寻，接着、不久。丞，郡丞，辅助太守的官。承籍，承继祖辈的仕籍。宦官，即官宦，做官的人。

⑤娇逸：娇美文雅。

⑥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请郡丞去做媒人，（这是）主簿传达（太守）话。主簿，太守的下属。

⑦结大义：指结为婚姻。

【译文】刘母告诉媒人说：“寒门小户生了这个不幸的女儿，她刚出嫁不久就被休回娘家。（她）连当小吏的妻子尚且不行，又怎能高攀贵府郎君？希望你能去多方打听打听，我不能替小女向你许婚。”县令的媒人走了几天后，不久太守派郡丞来求婚，说有一个兰家女，家中世世代代有人做官。说太守家有个五少爷，娇美文雅，还不曾婚配。太守请郡丞去做媒人，这是主簿传达下来的话。郡丞直接对刘母说：“我们太守家有位美好郎君，愿与兰芝结为连理，为此特来贵府提亲。”

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

【译文】刘母谢绝媒人说：“小女先前有过誓言，老妇我怎么敢（对她）说再嫁这件事呢！”

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①何不量②！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③，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④？”

【注释】①作计：谋划，考虑。

②量（liáng）：思量，考虑。

③否（pǐ）泰如天地：运气的好坏，相差像天上地下一样。否，坏运气。泰，好运气。

④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这样的好郎君都不嫁，往后（你）打算怎么样呢？义郎，好郎君，指太守的儿子。义，善、好。其往，其后、将来。

【译文】兰芝哥哥听说此事，禁不住心头烦恼，开口教训妹妹：“你做这样打算怎么不好好思量！先前嫁个小小的府吏，而今改嫁太守的郎君，两者好坏犹如天高地卑，（好运气）足够使你荣耀富贵一生，不嫁给这样仁义的公子，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①，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②，渠③会永无缘。登即④相许和⑤，便可作婚姻。”

【注释】①处分适兄意：怎样处理，完全照哥哥的主意吧。处分，处理、处置。适，适合、依照。

②要（yāo）：相约。

③渠：他，指府吏。

④登即：立刻，马上。

⑤许和：应和。

【译文】兰芝抬头回答道：“道理确实像哥哥说的一样。我辞别娘家去侍奉丈夫，半途被遗弃回到哥哥家里。怎样处理应顺从哥哥的主意，哪敢由我自作主张呢？即便我同仲卿立下誓约，但与他相会永远没有机缘了。你可以当即答应这门亲事，就可以准备婚事。”

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①。还部白府君②：“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③。”府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④，六合⑤正相应。良吉⑥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⑦。交语速装束⑧，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⑨，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⑩，流苏金镂鞍⑪。赍⑫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⑬三百匹，交广市鲑珍⑭。从人四五百，郁郁⑮登郡门。

【注释】①诺诺复尔尔：连声说“是，是，就这样办，就这样办”。诺诺，答应的声音。尔尔，如此如此。

②还部白府君：回到府里报告太守。部，府衙。府君，指太守。

③言谈大有缘：说起（这门亲事）来，他们（两人）大有缘分。

④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反复翻看历书，婚期定在这个月内就很吉利。

⑤六合：阴阳家以月建与日辰的地支相合为吉日，即子与丑合，寅与亥合，卯与戌合，辰与酉合，巳与申合，午与未合，总称“六合”。

⑥良吉：良辰吉日。

⑦卿可去成婚：这是太守叫郡丞去刘家订好结婚日期。

⑧交语速装束：大家互相转告“赶快收拾，准备吧”。交语，互相转告。

⑨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画着青雀、白鹄的船，四角挂着龙子幡。龙子幡，旗帜名。

⑩踯躅（zhí zhú）青骢马：毛色青白相杂的马缓缓地走。踯躅，徘徊不前，这里是缓慢走的意思。

⑪流苏金镂鞍：马鞍上面有镂刻的金饰，周围垂着缨子。流苏，下垂的缨子，是五彩羽毛或丝绒做的。

⑫赍（jī）：赠送。

⑬杂彩：各色绸缎。

⑭交广市鲑（xié）珍：从交州、广州（今广东、广西一带）采办的山珍海味。鲑，这里是鱼类菜肴的总称。珍，美味。

⑮郁郁：繁多的样子。

【译文】太守的媒人从座位上起来告辞，满口“是、是、是”，连声“好、好、好”。媒人回到郡府禀报太守说：“我奉了您的使命，去刘家做媒，一说便合很有缘分。”太守听了喜讯，满心欢喜，（马上）查看查看历书选择吉日，便告诉郡丞：“婚期定在这个月内就很吉利，年、月、日的干支都顺合，良辰吉日就在三十日，今天已经是二十七，你要赶快去刘家订好结婚日期。”太守府内大家互相转告说：赶快收拾准备婚礼！只见人来人往穿梭不息如浮云。送聘礼的船绘有青雀和白天鹅的图案，四角挂着绣有龙的旗幡，轻轻飘动随风招展。车子和车轮装饰上金玉，拉车的是缓步前行的青骢马，套有四周垂着彩缨、下面刻着金饰的马鞍。聘金多至三百万，都用青色的丝线贯穿。各色绸缎有三百匹，还有从交州广州采购来的山珍海味。迎亲随从四五百人，齐集郡府门前热闹非凡。

阿母谓阿女：“适①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②！”

【注释】①适：刚才。

②举：成功。

【译文】刘母对女儿说：“刚才接到太守的婚书，明天就要来接你。为什么还不做嫁衣裳？千万不要让婚事办得不像样！”

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晻晻①日欲暝，愁思出门啼。

【注释】①晻（yǎn）晻：太阳无光的样子。

【译文】兰芝默默不语，用手巾捂着嘴不让哭出声，泪流如泉涌。搬动坐着的琉璃榻，放到明亮向阳的窗子下。左手拿着裁剪的刀和尺，右手拿着绫罗绸缎（动手做衣裳）。早上就做成了绣花夹裙，晚上做成了单罗衫。直到日落天色昏暗，兰芝才满腹忧愁出门痛哭。

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藏马悲哀①。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②。我有亲父母③，逼迫兼弟兄④。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

【注释】①未至二三里，摧藏（zàng）马悲哀：还没到（刘家，大约相隔）二三里地，人伤心，马也哀鸣。摧藏，摧折心肝，指伤心。藏，同“脏”，脏腑。一说，摧脏就是“凄怆”。

②详：了解，知悉。

③父母：父亲和母亲，这里是偏义复词，指母亲。

④弟兄：哥哥和弟弟，这里是偏义复词，指兄长。

【译文】仲卿听说这场婚变，于是请假暂时赶来（与兰芝相会）。离刘家还有二三里的地方，人既伤心，马也哀鸣。兰芝听得出仲卿的马鸣声，轻步快跑去迎接他。心怀惆怅，举目远望，知道定是仲卿闻讯赶来。她举起手拍拍马鞍，连声长叹道出心酸：“自从你离开我以后，人事的变化实难料想！果真不如先前所希望的，事情的具体情况又不是你全都能知晓的。我有亲生母亲，逼迫我的还有亲哥哥，硬把我许配给别人了，你回来还有什么指望呢！”

府吏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①。卿当日胜贵②，吾独向黄泉！”

【注释】①便作旦夕间：就只能保持很短的时间。旦夕，形容时间短。

②卿当日胜贵：你将会一天比一天尊贵起来。

【译文】仲卿激愤地对兰芝说：“祝贺你得到高升！我这块磐石方正又厚重，可以上千年不变；你这蒲苇不过一时柔韧，早晚会失去韧性。你将一天比一天富贵，我只好独自殉情命归黄泉！”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①？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②！

【注释】①恨恨那可论：心中愤恨不已，哪里说得尽呢？恨恨，抱恨不已。

②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想到他们将要永远离开人世，无论如何不能再保全了。

【译文】兰芝恳切地告诉仲卿：“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咱们都是受到家长逼迫，你是这样我也这样。我们约定地府相见吧，请你不要违背今天的诺言！”二人紧紧地握手道别，各自回到自己家。活着的人却做临死的诀别，心里的愤恨哪里说得尽呢？想到（他们）将要与世长辞，无论如何生命不能再保全！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①，令母在后单②。故作不良计③，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④！”

【注释】①日冥冥：日暮，这里比喻生命的终结。

②令母在后单：使得母亲在今后很孤单。

③不良计：不好的打算，这里指自杀。

④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愿您的）寿命像南山的石头一样长久，（愿您的）身体永远健康。四体，这里指身体。直，意思是身子骨硬朗。

【译文】仲卿回到家，走上厅堂拜别母亲说：“今天风大又天寒，寒风摧折树木，院子里的白兰花上结满了浓霜。儿子现在就像快要落山的太阳一样，使得母亲在今后很孤单。（我）是有意作这样不好的打算的，请不要再去怨恨鬼神了！祝福您寿比南山，身体永远硬朗康健！”

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①，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②！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

【注释】①台阁：原指尚书台，这里泛指大的官府。

②贵贱情何薄：（你和她）贵贱不同，（离弃了她）哪里就算薄情呢！贵，指仲卿。贱，指兰芝。何薄，何薄之有。

【译文】焦母听到（儿子）这些话，泪水随着说话声一起流下，说：“你是世家大族的后代，又在官府里做官，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妇人去寻死，（你和她）贵贱不同，（休掉了她）哪里就算薄情呢？东邻有个贤惠的女子，全城就数她最为娇艳，我替你去求婚，早晚就会有回音。”

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①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

【注释】①乃尔：如此。

【译文】焦仲卿向母亲拜了两拜，回到空房里长声叹息，殉情而死的主意就这样决定了。（他）把头转向兰芝住过的内房，（睹物生情），更加感到忧愁的逼迫煎熬。

其日牛马嘶，新妇人青庐①。奄奄黄昏后②，寂寂人定③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注释】①新妇入青庐：新妇进了青布帐篷。新妇，指兰芝。青庐，用青布搭成的帐篷，举行婚礼的地方，东汉至唐有这种风俗。

②奄奄黄昏后：天黑了以后。奄奄，暗沉沉的。黄昏，十二时辰之一，是戌时（相当于现在的19时至21时）。

③人定：十二时辰之一，是亥时（相当于现在的21时至23时）。

【译文】结婚的这一天牛叫马嘶的时候，兰芝走进了举行婚礼的青布篷帐，在暗沉沉的黄昏后，静悄悄的，人们开始安歇了。（兰芝自言自语说）：“我的生命今天要结束，灵魂飞去了躯体长留在人间！”（于是兰芝）挽起裙子，脱下丝鞋，纵身跳进清冷的池塘中。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译文】仲卿听到兰芝的死讯，心里知道夫妻已经永别，在院里的树下徘徊了一阵，就在向着东南的树枝上吊死了。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①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②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注释】①华山：庐江境内的一座小山。

②谢：告诉，告知。

【译文】焦刘两家要求合葬，于是把两个人合葬在华山旁边。（在坟墓的）东西左右两侧种上松柏、梧桐。（这些树）条条树枝互相覆盖着，片片叶子互相连接着。树中有一对飞鸟，它们的名字叫作鸳鸯，仰头相互对着叫，天天夜里直叫到五更。（白天）过路的人听了停步不行，（夜晚）寡妇听见了，从床上起来，心里很不安定。再三敬告后世的人们，要从这件事吸取教训，千万不要忘记啊！

【内容解析】

《孔雀东南飞》是我国古代汉民族最长的叙事诗。诗歌以“孔雀东南飞”起兴，以“鸳鸯相向鸣”的浪漫主义手法收尾，通过刘兰芝和焦仲卿为爱情双双殉情的婚姻悲剧，揭露了封建礼教和封建家长制的罪恶，赞扬了青年男女为争取婚姻自由的抗争精神，表达了人民群众追求婚姻自由、珍视美好爱情生活的强烈愿望。

诗前的小序为徐陵所加，说明此诗的时代和本事件，介绍了主人公的姓名、故事发生地点，点明了写作的背景和成诗的原因，一般认为这些说法是可靠的。

全诗故事情节完整，按照故事情节发展可以分为五个部分。

第一部分从开头到“会不相从许”，先写“兰芝自诉”，揭开了她与婆婆间的尖锐矛盾，并表示自己无法忍受下去，愿意被遣送回家；再写“仲卿求情”，被母亲坚决回绝，兰芝离开焦家已成定局。这可以看作故事的开端，揭示了矛盾的存在。

第二部分从“府吏默无声”到“二情同依依”，写“遭遣盟誓”。兰芝辞别焦家，仲卿送她回去，分别时两人立下盟誓。这是故事的发展，矛盾不可调和。

第三部分从“入门上家堂”到“郁郁登郡门”，写“被迫改嫁”。兰芝回到娘家后，县令、太守先后派人来提亲，在哥哥的干预下，兰芝被迫应承了太守家的婚事，太守做迎娶的准备。这是故事的继续发展，矛盾进一步激化。

第四部分从“阿母谓阿女”到“自挂东南枝”，写“双双殉情”。成亲的那一天傍晚，仲卿赶来，兰芝仲卿诀别，两人相约以死抗争。夜里，兰芝“举身赴清池”，投水而死；仲卿“自挂东南枝”，上吊自杀。这是故事的高潮，矛盾进入顶峰。

第五部分为诗歌的最后一段，写“鸳鸯和鸣”。焦刘两家将兰芝、仲卿合葬在一起，两人化为鸳鸯。这是故事的结局，矛盾化解。

《孔雀东南飞》是我国汉代乐府诗叙事诗发展的高峰，也是我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叙事诗。郭沫若先生说：“古乐府诗中的民间诗歌所达到的艺术水准，现在的世人还达不到。”毫无疑问，《孔雀东南飞》是古乐府诗中达到了最高水准的一篇杰作，它流传广泛，千百年来被广大读者诵唱，直到“五四”时还被用作反对封建礼教的思想武器。今天的读者，也能从中汲取许多有益的成分。

【章法点评】

1.采用“双线交织”的结构方法

《孔雀东南飞》突出的特点之一，是采用了“双线交织”的方式展开情节。一条线索围绕刘兰芝、焦仲卿与焦母、刘兄之间的矛盾冲突展开，一条线索围绕刘兰芝和焦仲卿至死不渝的爱情展开，故事情节的展开错落有致而又清晰明白。

2.具有浓厚的民歌风味

《孔雀东南飞》是一首民间诗歌，虽然在流传的过程中可能经过了文人的润色，但其民歌风味依然浓厚。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孔雀东南飞》以孔雀失偶起兴，以鸳鸯双飞作结，这种以美禽比拟夫妇的手法，是民歌里常用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此诗比兴手法和浪漫色彩的运用，对形象的塑造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作者的感情与思想的倾向性通过这种艺术方法鲜明地表现了出来。诗篇开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是“兴”的手法，用以兴起刘兰芝、焦仲卿彼此顾恋之情，布置了全篇的气氛。最后一段，在刘、焦合葬的墓地，松柏、梧桐枝枝叶叶覆盖相交，鸳鸯在其中双双日夕和鸣，通宵达旦。这既象征了刘焦夫妇不朽，又象征了他们永恒的悲愤与控告。由现实的双双合葬的形象，到象征永恒的爱情与幸福的松柏、鸳鸯的形象，表现了人民群众对未来自由幸福必然到来的信念，这是刘焦形象的浪漫主义发展，闪现出无比灿烂的理想光辉，使全诗起了质的飞跃。

二是善用比喻传情达意。“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这一席话和上文的“誓天不相负”，和下文的“二情同依依”一致而连贯，可以说是临别的誓言。这话出自兰芝的口，表示感情深厚，永不变心。但在事情急转直下的时候，由于误会，仲卿重提兰芝的誓言，却把它改成：“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两个比喻原来的共通点变成分歧点，这对于情节的发展和人物性格的刻画，有很大的作用。

三是多处运用了铺陈的手法。诗歌开头兰芝自陈：“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这是一种纵向的铺陈，简练而有层次，意在强调兰芝从小聪明能干、多才多艺，很有教养，暗示了焦母逐走媳妇的无理。兰芝离开焦家时的一段细致的铺陈：“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这里着意写刘兰芝着装佩饰，姿态容颜，这是一种横向的铺陈，既有助于表现兰芝刚强镇定而又留恋不舍的丰富的内心活动，又流露出这首诗的创作者对兰芝的由衷同情与赞美。后面写太守家迎亲的队伍：“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此处的铺陈，渲染出太守家煊赫的财势，也从反面暗示了兰芝不贪图荣华富贵、忠于爱情的高洁品格。

3.极富个性化的人物语言

这首诗主要通过人物对话，即让人物用自己的语言和必要的动作展开矛盾，显示各个人物独特的精神面貌。对话简洁生动，切合每个人物的身份、地位和性格特点。例如，刘兰芝面对丈夫、公婆、小姑、兄长和母亲，她说话的态度与语气是各不相同的。对公婆，她从容镇定、理直气壮、坚强不屈；对小姑，她温柔和善、关爱有加。这既让我们欣赏到她的自尊自信与近乎倔强的性格，又让我们欣赏到她的性格中贤淑善良的一面，从而加深了对人物形象的认识。又如，焦仲卿的性格比较怯懦，少刚气，受封建伦理的影响较深，所以开始说出的话也还抱有幻想的成分，反抗现实也不如刘兰芝那样坚决果敢，这也非常切合他的身份和性格特点。再如，焦母的蛮横、刘兄的势利，也从他们个性化的语言中展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