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美与艺术丑之间的不同及其关系

根据上面的讨论，我们知道艺术美并不等于自然美，而自然丑也并不一定产生艺术丑。现在我们再从自然丑和艺术丑的不同，来说明艺术和自然的关系。

自然美和自然丑的区别是根据两个标准：（一）快感；（二）常态。根据第一个标准，凡是引起人们快感的对象，它就是美的；凡是使人发生恶感的对象，它就是丑的。例如有规律的形状就是美的，而无规律的线条，便是丑的。和谐的声音就是美，嘈杂的声音就是丑。调和的颜色就是美，而不调和的颜色就是丑。因为凡有规律的、调和的、有节奏的对象，都能引起我们的快感；与此相反的对象便引起我们的恶感。艺术家往往运用这种自然美来创造艺术美，但是这种自然美的本身并不一定在艺术上是美的。据第二个标准，凡事物的常态就是美；变态就是丑。例如一个人太高或太矮都显得丑。歪鼻子、小眼睛也是丑。罗丹在他的《美术论》里面说：

“在现实事物的过程中，人们呼为‘丑’的东西，乃是畸形的、不洁净的，是疾病、衰老和痛苦的，是反规律的、不康健的。所以肉瘤是丑，拘挛是丑，穿百补衣的穷人是丑。……不道德的人、恶人和罪人、损害社会的反常人的灵魂和行为，这也是丑。弑亲逆子、卖国贼和无情的野心家的灵魂，这些也是丑。”（中国有时骂人所谓“丑态百出”，或者也能指这一类的人。）（曾觉之译：《美术论》第一三四页）

在另一方面，所谓艺术丑是什么呢？罗丹说：

“美术上所谓丑的是假伪的，是人工做作的，是求艳丽或美貌以替代表现情意的，是假意和作态的，是无动机而微笑的，是无理由而装模作样的，是无原因而卑屈或自大的，是无灵魂而娇媚的，是说谎的。当一位美术家在饰美自然的心念中加青绿于春天，猩红于晚霞，朱红于嫩唇，他便创造了丑恶，因为他在说谎。当他减轻痛苦的皱促，衰老的疲弱，邪恶的陋劣，当他编排自然，蒙蔽它、掩藏它、修改它，以迎合无知的群众，他创造了丑态，因为他在惧怕真理。”（前书，一四二页）(www.xing528.com)

清、沈宗骞在他的《芥舟学画编》说：

“画俗有五：曰格俗，曰韵俗，曰气俗，曰笔俗，曰图俗。其人既不喜临摹古人，又不能自出精意，平铺直叙，千篇一律者谓之格俗。纯用水墨渲染，仅见片白片黑，无从寻其笔墨之趣者谓之韵俗。局促异于人，而笔墨滞窒，墨气昏者谓之气俗。狃与俗师之指授，不识古人用笔之道，或燥笔如弸，或呆笔如刷，本自平庸无奇而故欲出奇以骇俗者，或妄生圭角，故作狂态者，谓之笔俗。非古名贤事迹及风雅名目，专取谀颂繁华与一切不入诗料之事者谓之图俗。能去此五俗而后可几于雅。”

又宋、韩拙云：“画者惟务华媚而体法虚，惟务柔细而神气泯，真俗病耳。”

以上只是引录几段文字，说明艺术美丑的标准和自然美丑的标准是不同的。本章因为专论自然美与美感的关系。何谓艺术上的美或丑，将留待以后各章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