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统先全集： 心灵的完形无法被机械解释

人类的行为和思想更可以积极的证明这心灵的活动。近来的精神分析论和格式塔学派都从科学的实验提出了强有力的证据。行为主义的雄辩终于不能克服事实。华生把人类的行为与思想分析为许多简单反射的集合。所谓反射作用不外为刺激的感受，神经的传导，肌肉的反应，但是我们对于外界刺激发生各种不同的意义，发出各种不同的了别。这种了别，这些意义是整个反射作用的功用吗？但是在神经系里面我们确看不见有若何了别作用的丝毫痕迹。佛克斯（Charles Fox）说神经虽好似通传电报的电线，其本身毫无电码意义之可言，然而严格的说，神经纤维简直连电线都不可比拟，因为电线之传达信号尚有其振动之不同，而神经纤维的活动利用valve amplifier测验的结果则完全看不出其间有丝毫区别。仅有反射那是不发生任何意义与了别的。因此，我们所有的了别的作用与意义的解释必有心灵之活动运行其间，绝无疑义。

进一层说，反射作用或许没有了别能力，然而刺激之本身也许是有种种差别而引起种种反射之不同。但是实验的事实又否定了这种说数。苛勒的“选择训练”证明了同一刺激而引起不同的反射。凡主张不同之刺激乃有不同的反应，他一定是以“个别感觉针对一定之刺激”为前提。但是刺激与反应之针锋相对是毫无根据的。完形心理学说，所谓感觉或较复杂的反射作用，实在它是对整个的背景加以了别，加以选择；它是特别注意到其间整个关系中之某一特殊关系。反射并不是针对某单个刺激成分独自发生作用。苛勒的实验是这样的。用一种淡灰色的纸块和一种较灰色的纸块。使小鸡反应“较灰”的纸块而得食，反应“淡灰”的纸块而无食。训练的结果只认定了较灰的纸块去反应，我们以正号代表之。小鸡再也不去反应淡灰色的纸块，我们以负号代表之。照行为主义和联感心理学的假定，小鸡无论在什么情境中总是反应正号，否则负号。“较灰”色的纸块引起了针对的“较灰”的反应。但是我们把情境改变了。我们仍保留那块“较灰”色的纸块，而另外用一块“极灰”的纸块来代替淡灰色的那一块。照行为主义的意思这小鸡因为较灰色的纸块已映入了“它的脑经”，仍然还是反应以前所反应的那张正号的较灰纸块。但实验的结果，小鸡大多次是直接去反应新加入的深灰色的纸块。因为小鸡是不顾某种特殊颜色的反应，它只注意去反应整个关系。在上述实验中小鸡所反射的整个关系即于两灰色纸块中选择其较深的灰色去反应之。在第二次实验中加入的更深的灰色于是变成了两者间之较深色而被选中。从此实验中我们证明了同一刺激而得到相反的感觉。这种关联的作用和了别的选择都足以证实心灵活动的表现。心灵确在积极的支配着一切行为思想。

心灵活动不是受身体机械所匡制，而在匡制身体运动的。心理活动虽表现于身体运动之中，然心灵和身体乃是一个完整的全体。不过我们知道心灵是超越机械的。因为心灵的活动在意识范围之中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的活动都在潜隐之中。隐意识是超过一切身体运动的，是实际上支配人类一切行为的。这就是说，人类在不知不觉之中有一种潜隐的力量在指导着。这种力量佛洛德主张是色欲冲动。这种过分的趋于色情狂，我不以为然，虽是我也承认食色是求生的工具。阿德勒认为那是求权意志，较佛洛德之意似较深一层，然不及琼恩之求生之力。但是深刻的说，这种支配人类行为的力量是一种“求全”的力量（will to be perfect）。何以有食色？何以求权？何以求生？一言以蔽之，求完整性之实现而已。心理之活动——不论意识或潜意识——即完整性之显现。所谓身体，所谓肌肉、神经、感官，皆此实现之一部分，皆受此力量之支配。(www.xing528.com)

心身问题只有从完整性的认识去解决。这一层正和相对论之以空时为一不可分离之连续体的理论不期而合。个别的心灵和机械的身体都是从完整性之实现中抽象出来。心身只是在完整的全体中存在。科学所证明的唯心论并不主张心灵的独立性。我们坚持完整性的实现是宇宙变迁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