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念论对于知识价值问题的答案是:存在是知识的对象;存在的本性是心灵的。从主观的观念论进展到客观的观念论心灵的范围扩大了。由单个心理上的心灵而推化到逻辑上的普遍的心灵。人类的心灵和外界的存在都是这个普遍的心灵之表现;非但是表现而且是这个心灵活动的产物。这种理论到黑智尔手里完成了一个逻辑的系统,而且客观的观念论达到了极高峰。以前的哲学系统到了黑智尔才完整而后来的哲学理论复无不受其影响。黑智尔理论的方法是逻辑的。但是他所用的逻辑并不是形式逻辑,因为它采用了一种新方法——即三立论的辩证法。所谓辩证法就是先拿出一件事物的正面;然而再举出反对这件事物的反面;第三步就从这事的正反之间求其调和,求其综合。这即是“正”(Thesis)“反”(Antithesis)合(Synthesis)的三立论。黑智尔以为宇宙万有的真理无一不可用此法在互相矛盾之间求其综合而求得之。万有的进展,历史的继续都可以辩证法解释之。凡事物有其正,必有其反。正反之合乃得到较高的真理。然而此层正反之合又是较上一层的正面,后有其反面,在这一层正反之合又可得到更较高的真理。宇宙之进展即正反合之连续,愈得其最高之“合”,愈可得最高之真理。(如下图)
黑智尔辩证之方法如此我们再看他辩证的理论是怎样的。
宇宙之间有许多心灵和自我,而自我之外又有非我;主观的心灵之外又有客观的外界;单个之外又有普遍。在表面它们是处于相反的地位。然而它们是怎样关联的呢?我们怎能解释这些矛盾的现象呢?黑智尔的理论就从分析这种关系着手。
怎样能认识自我,这就是自我意识的问题。我们的讨论就从此出发。我说:“我现在知道我在此时正在有一种感觉,或是正在听见一种声音,或是正在有一种思想。”我们仔细想想:我们能即时知道即时即地现在的一切吗?当你说“我知道”三个字的时候,你所感觉的已经过去了,你所听见的声浪也不在了,你所思想的也已消失了。所以我所知道的我的感觉,我的思想,我的举动,都是在我的感觉,思想,举动之后。一刹那前所知道的,一刹那后又成过去。我所知道已经过去,而即我之知识亦已过去。故我不能说“我现在知道”,而只能说我已经知道了。前一刹那之自我已在后一刹那之自我前飞走了。现在的我所知道的自我已是现在之前那一刹那的自我,而现在的自我又是后一刹那所认识的自我。譬如在我们正是快乐的时候,当时我们并不感觉快乐,到了后来我们想到那快乐时候的一切,于是我们才觉得极其快乐。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我只能知道在一刹那之前过去的我是什么。因此,我们必定要从现在的自我飞走过去了,然后再回溯到刚过去的自我的时候,才能自己认识自己,自己知道自己。换句话说,我之能知道我自己,必须要在现时的自我之外的自我去知道之。推而广之,一切感觉,一切性质,一切思想,一切生命之有生存,必定要被其它心灵才反想得到,要从外面才观察得到,要在其本身之外的另一物体所认识,要以新的经验重演述之。若要你单独的站在这儿,离开一切的环境,离开一切的关系,离开一切的思想,离开一切的生命,你还知道有你自己吗?在那个时候你自己也不成其为你了!你要在外面发生许多关系,反想你自己,批评你自己而被人所批评,观察你自己而被人所观察,然后你才成其为人。你才是一个有生命有一贯的自我。因此,自我的存在是我的内在生命有意识的向外公开的表现。好像我们大家都知觉的,若是我长久的完全离开了社会,我们就要觉得生命是怎样的空乏。那个时候我已不是朋友,父子,夫妇,兄弟,公民,工人了。因为这些关系一齐脱离了。请问这样还有所谓生活吗?那个时候我就发现我已不成为我了,可见内心的生命和社会的生活是互相关联的。内心的生命必需公开表现于社会生命中,总括的说,在我自己里面自我只能被现在一刹那以外的自我所认识:这就是自我之认识必经过后一刹那的自我。在我的外面,我要有了朋友,父子,夫妇,同伴以及与其他自我之一切关系,有了这些关系,(这就是有了自我之外别的自我)然而我才有生命,我才是人类,自我才能成立。这可说是心灵生活的规律。普通总说认识只是某一人单独在内心的事情而已。这是不对的。我要认识到别的东西,并且要被别的东西所认识。故一切意识乃是求诉于别的意识,内心生活乃是求诉于外在的生活。所谓内心生活就是和外在的许多心灵互相交感。人类一切的动作至少要求许多其他的自我,要求之于社会,求之于别的心灵。没有单独的生命;没有纯粹内心的生活。只有这个许多自我的世界。既是内心的自我必经过别的自我而后有存在,于是所谓内心的自我确只是一个外在的,显示的,表现的自我。唯一的心灵只是许多关系的心灵所组合的世界而已。所谓自我认识只能求之于外在的而精神的关系之中。
无论在意识生活的什么地方,所谓意识乃是许多相反的相争的目的思想,激动的一个联合,一个组织。你绝不能认识什么东西,除非你拿这件东西的反面去攻击它,除非你发现它里面矛盾并打倒这些矛盾,你才能证明它是什么。这种规律是黑智尔哲学系统的基础。
黑智尔得了这样一个规律,于是他就运用之以解释一切意识关系,而且将我们和彼此,和世界,和上帝的一切理性关系组织成一整个的团体。他以为深进的自我,或绝对的自我只能于精神的奋斗,劳动,冲突中求得之。我们私自的自我和一切外在的事物发生各种关系,各种冲突,而后表现出自我的存在。凡在我的环境遇着的关系愈多,遇着的冲突矛盾愈多,则内心的自我愈普遍愈冲进;我所克服的冲突,矛盾愈多则此自我愈完全。在宇宙间是一个无穷尽的精神关系,在这样关系中所表现出当然是极深进的,最普遍的自我心灵。凡宇宙的一切关系无不与此自我相联紧,宇宙的一切冲突,一切矛盾无不被此自我所克服。所以这是绝对的自我。我们个人的自我亦不过在此绝对自我中的一点小小的关系而已。这个绝对的自我只是一个绝对强健的精神,他经过了生命中一切的矛盾,他得我永久的胜利。譬如一家的家主管理一家的事情牵连外面的关系,所以这整个的家庭就是表现他的精神。家庭愈美满愈足以实现他的精神。至于宇宙万有文化演进,以及一切的意识都是这个绝对的自我之实现。(www.xing528.com)
适才我们所讨论的是黑智尔实际的主张,这是关于心灵关系的分析。至于哲学上所需解决的问题如能知与所知,实体与现象,心灵与外物,有限与无限,这些哲学哑谜只有黑智尔运用前面所讨论过的规律解决了。我们看黑氏的哲学系统是怎样的。
整个的真理绝不是死板的定义所能说明。我们只能从认识一切根本概念和它反面的真正关系中明瞭之。譬如单个心灵的认识必求之于社会心灵,内心生活必求之于外在生活。此一刹那之自我与前一刹那的自我,私个的自我与其他的自我,都是处于相反的地位,似乎是矛盾的,冲突的,分开的。然而我们要得到这些相反的观念之意义,我们只能深察到在每一对冲突的趋势之联合中求得之。因此,真理只能在反正的冲突之综合中得之,而绝不能以死板的方法得之。因此,世界与精神之本质必是在这些有限的不定的存在之互相争斗,互相矛盾中所含的真理。世界的本质并不像康德所说的不可知。真正的本质是从这些流动变迁的现象中显现出来。因为真正的本质是心灵的自我,是主观。它要保持生存,它要继续活动。它生存必需要其生存之环境,它活动必需要其活动的对象。于是而分化实现于宇宙万有。从上而下,乃是主观实现于客观,精神具体于外物。自下而上,则由有限中显无限,由外表上证内心。黑智尔始终一步也未曾离开辩证法。
宇宙间是互相矛盾,互相冲突的。有其正面的观念必有其反面的观念,然而正反两方面乃不过是一较高的观念之各部分。推至最后,这些正反的观念乃是一个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最高的观念之各小部分而已。最高观念乃世界总和的思想;它要是完全实现的时候就是整个精神系统中的绝对自我。此绝对自我联连了无尽的关系,克服了无穷的冲突,而成了一切思想极高的统一。换句话说,许多无穷尽的关系互相矛盾,互相冲突,然而它们又是互相显示,互相解说。它们的总和就成了这个极高的思想统一。它是万法之法。它就是宇宙间一切事物,一切思想的生命关系的综合思想。绝对的思想或自我是蔓茎,单个的自我和外界是枝叶。
因此,黑智尔以为一切自然现象,心灵活动,文化之转变,历史之推动,都是绝对的思想的表现或实现。宇宙的本质并不是一件死板的东西,它是渐次从宇宙间实现出来的绝对思想。而且文化之发展,历史之演进,以至于万有之生存,人心之活动。皆因此绝对自我意识或自我实现而显现,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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