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学习外来文化的传统

纵观世界各民族的发展，可以发现：任何一个民族文化的进步，往往是在与外部民族的文化碰撞、冲击、融合的过程中实现的。作为四面环海的岛国日本，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自身文化的落后及历史遗产的匮乏，使其文化发展一直处于人类文化发展的一个特殊位置上，即古代位于发达的中华文化的边缘，近代处于西方文明的辐射中。这就造成了文化发展上的巨大落差，这种落差使得日本人能够积极主动地追寻、吸收外来先进文化。日本著名的考古学者和历史学者樋口清之就曾指出：“岛国的宿命使日本没有独创文化的能力，只能贪婪地吸取外来文化，经过取舍选择，创造出适合自己的文化。”^[5]因此，在国际文化交流中，日本总是“接受了很多，但付出的很少”（赫·乔·韦尔斯《世界史纲》1104页）。从远古到现代，日本一直坚持大量学习和吸收外来文化。

根据现有史料，对于日本学习吸收外来文化的情况，我们至少可以追溯到弥生时代。大约在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3世纪，日本历史由绳文时代进入弥生时代。弥生文化就是由“渡来人”带去的当时先进的大陆文明，构成了日本文化的新延续，结束了绳文人以捕鱼、狩猎、采集为主的生活，促使日本很快进入以稻作农耕经济为主的农耕社会，伴之而来的是青铜技术与铁制工具的传入，使日本顺利地由石器时代进入了铁器时代，促进了生产力的提高。这一革命性的历史事件给落后的日本带来深刻的印象和影响，从此以后，日本民族不断地掀起学习吸收外来先进文化的热潮。日本学者铃木靖民特别重视“渡来人”的作用，他指出：渡来人的技术和意识，对日本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成为日本古代国家形成过程的基础。^[6]

从公元3、4世纪到6、7世纪，日本进入古坟文化的时代。这一时期，日本不仅大量地从大陆吸收物质文明，而且还逐渐开始学习大陆的精神文明。如用汉字记事、学习中国的阴阳、天文等知识。6世纪时，以《论语》和《千字文》为主的儒家经典、佛教等也经过朝鲜半岛传到日本，从而开启了日本精神文化史的序章。在日本历史学家井上清看来，日本在“中国文明的巨大影响下，到公元4至5世纪就渡过了野蛮阶段，进入了文明阶段。”^[7]日本对中国文化的学习和吸收一直持续到19世纪中叶以前，在这漫长的中日文化交流中，日本对中国文化的学习吸收是多层次、全方位、“海纳百川”式的，既包括语言文字、科学技术，又涵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极大地促进了日本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发展。对此，吉田茂非常感慨，说：“古代的中国拥有非常先进的文明，对日本来说，学习中国是一个莫大的恩惠。”^[8](www.xing528.com)

1542年，葡萄牙人抵达日本，之后西方各国的传教士、商人等纷纷来到日本，随之，西方文化逐渐在日本传播开来，日本又开启了学习西方文化的新历程。首先学习的是以天主教为中心的西方文化即“南蛮文化”，而后在公元1716年至1735年间推行“享保改革”，开始向荷兰学习近代科学，即“兰学”。兰学给日本带来了西医学、天文学、地理学、植物学、兵学等学科，形成了以江户为中心并辐射全国的兰学系统，极大地促进了日本民族的进步。1853年，美国打开日本的国门，不久，欧洲列强的科技和思想文化也涌入日本，史称“洋学”。这里的“洋学”不仅包括自然科学和技术，还包括经济、政治、哲学等社会科学，推动着日本走上了近代化的道路。二战后，日本社会生活的所有领域都受到了西方文化，尤其是美国文化的巨大影响，使日本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现代意义上的世界强国。

通过对日本学习吸收外来文化历史的梳理，可以发现：由孤立的地理位置、贫乏的自然资源、恶劣的气候和地质条件等所形成的生存环境，在面对各时期的外来的先进文化时，可能会产生强烈的羡慕以至自卑的心理，与此同时，也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为了摆脱落后局面的积极进取心，能够以博大的胸怀去理解和接受外来文明。而每一次学习吸收外来先进文化的结果都意味着可以享受到更好的物质与精神财富，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善于学习外来先进文化的民族传统。而日本创造技法的集成性特征恰恰是这种民族传统的具体体现，使得日本能够很自然地吸纳其他技法的优点，可以在更高的起点上发展自己的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