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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提要》与《大清会典》是清代政书中的佼佼者

时间:2023-08-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四库提要》以《通典》《通考》入“政书类”,《通志》入“别史类”。马贵与作《文献通考》,盖有因于宋书者。马氏以杜书为未备,故离析增益,而列二十四门。然其书出后,继起而无愧色者,亦不可得矣。谓三十六字母可以贯一切之音,且矜贵其说,云得之梵书。此前代政治之善,可以减杀皇帝之专制。要之,清代政书,终以《大清会典》为少疵。独断、考索欲其智,比次之书欲其愚。《四库》无可归类,入之“政书”,实非纯粹政也。

《四库提要》与《大清会典》是清代政书中的佼佼者

正史编年而外,学者欲多识前言往行,则三通尚已。《四库提要》以《通典》《通考》入“政书类”,《通志》入“别史类”。不知《通志》二十略,郑渔仲之创作。本纪列传,则史抄也。《四库》不加辨别,概归之于别史,失其实矣。作《通典》者杜君卿(452),唐德宗时人。先是,刘知几之子秩,作《政典》三十五卷,分门诠次,大体略具。杜氏以为未备,复博采史志,综贯历代典章制度,而为是书(典章制度之散在列传者,《通典》不备取)。杜氏之意,重在政治,故天文、五行,摈而不录。全书二百卷,分八门,礼占卷帙之半。《开元礼》原书已佚,杜氏撷其精要,存三十六卷,其隆礼如此。书成,德宗时上之(此书上溯黄、虞,下讫天宝,可谓体大思精之作)。至宋,有宋白(453)作《续通典》,今无可见。马贵与作《文献通考》,盖有因于宋书者。马氏以杜书为未备,故离析增益,而列二十四门。实则《经籍》《象纬》《物异》诸考,无关政治,不过充数而已(《经籍考》尚与文化有关)。然其书出后,继起而无愧色者,亦不可得矣。

《通典》事实多而议论少,《通考》录议论至多。宋人素好议论,固其所也。明王圻(454)作《续通考》二百五十四卷,盖不足上规马氏。清高宗时,辑宋、辽、金、元、明五朝事迹,作《续文献通考》二百五十二卷。高宗好胜好名,以《通典》终天宝之末,复敕修《续通典》一百四十四卷(自唐肃宗至德元年,迄明崇祯末年)。实则既续《通典》,何必又续《通考》?同时,更撰《皇朝通典》一百卷,此其命名已不通。所谓“通”者,贯数代而为言也。事止一代,安得谓之通乎?《通志》二十略,大半本于《通典》。《六书》(455)《七音》(456)二略,是其得意之作。帝纪列传,迻录原史,不合《通典》《通考》之例。《四库提要》不以与杜、马之书并列,殆为此也。然《通志》疏漏殊甚,不仅言天文可笑,言地理亦可笑。《地理略》全抄《通典》之文。所以然者,南宋时两河沦陷,郑氏无从考证,只得抄撮成书耳。故朱晦庵已云,《通志》所载,与北方人所言不合。夫记载地理,本须亲自涉览,郑氏不知而作,纰谬固宜。至于《六书略》,与《说文》全不相涉,《七音略》则以三十六字母为主。谓三十六字母可以贯一切之音,且矜贵其说,云得之梵书。今按《华严》字母,与梵语无关。《涅槃文字品》四十七字,尚与梵语相近。三十六字母者,唐宋间人摹拟《华严》之作也。然反切之学,中土所固有。世但知起于三国孙炎,实则《经典释文》即有汉儒反语数条。《史记索隐》《集解》,《汉书》颜注,及《文选》李注皆载反切不少,《玉篇》亦有反切,此皆在创制字母之前,其为先有反切后有字母无疑。反切行世既久,归纳而生字母,此殆必然之理。郑氏考古太疏,妄谓江左之儒知有四声,而不知七音,尊其学出于天竺,谬矣。其《校雠》一略,为章实斋所推崇。实则郑氏校雠之学,不甚精密,其类例一依《七略》《七志》,不欲以四部分类,亦但袭古人成注耳。揆郑氏初志,盖欲作一通史,而载笔之时,不能熔铸剪裁,以至直抄纪传,成为今书耳。

《续通志》无本纪、列传,《续通典》《续通考》大体尚佳,唯嫌重复,二者有一已足,不必重规叠矩也。又其所载官制,名实殊不相应。清制,在未设军机处以前,内阁沿袭明代故事,有票拟批答之权(即中外章奏,阁臣拟批签进也)。既设军机处,则此权归军机处,而《续通典》《续通考》仍言内阁掌票拟进呈。又给事中,自唐至明,职权甚大(宋无此官),制敕诏令,皆须经给事中之手,苟有不合,可以封还。此前代政治之善,可以减杀皇帝之专制。至清,嫌恶此职,以之归入都察院。从前台谏分列,至清而并之。密谕由军机处传发,给事中不得寓目。明代大赦归内阁,由给事中颁发,清亦不然。而《续通典》《续通考》仍载给事中掌封驳之说,此皆名实不相应者也(是否赋之以封驳之权,而给事中者有所不敢封驳,或抑夺其权而但存其名,均不可知。观密谕给事中不得寓目,可知《续通典》《续通考》所载,实自欺欺人语矣)。

《皇朝通志》亦有“六书略”一门。夫六书之法,限于中国文字,而此则以满文、蒙文、回回文充之。见篆书有倒薤(457)、悬针(458)、垂露(459)诸体,亦被满文、蒙文、回回文以倒薤、悬针、垂露之名。又以大写者为大篆,小写者为小篆,称大篆为史籀作,小篆为李斯作,岂非可笑之甚耶?当时若仅续修一部,或《通典》或《通考》,自唐至明,附以清制,固未尝不可。无如高宗之好夸大,欲多成巨帙,以掩前代所作,不知适以招叠床架屋之讥也(清帝康熙最为聪明,天算、诗文,确有长处。雍正专意政治,不甚留意文学,其《朱批上谕》,宛然讼棍(460)口吻;乾隆天资极钝,而好大喜功,颇思囊括中国全部学问。当时考据之风盛,故《乐善堂集》中亦有考据文。又好作诗,其在苏杭一带石刻者,皆可笑)。要之,清代政书,终以《大清会典》为少疵。《通典》《通考》皆不足观。是故,九通之中,独杜氏《通典》最当详究,不仅考史有关,以言经学,亦重要之书也。

章实斋因当时戴东原辈痛诋《通志》,故作斥马申郑之论,谓《通志》示人以体例,本非以考证见长。不知郑氏所志,若果在标举纲领,则作论文可矣,何必抄袭史传,曾不惮烦如此。以此知郑氏之作,正欲以考证见长耳。章氏所言,适得其反。然章氏讥弹《通考》之言,固自不谬。谓天下有比次之书,有独断之学,有考索之功。独断、考索欲其智,比次之书欲其愚。马贵与无独断之学,《通考》不足以成比次之功,其智既无所取,而愚之为道,又有未尽。此论也,切中《通考》之失。然不知官修之书,分门纂辑,比次自不至疏漏。马氏以一人之力,成此巨著,一人之力有限,宜其不能尽比次之愚,又何其论考索之智耶?(www.xing528.com)

《通典》《通考》而外,“会要”(461)亦掌故要籍。《唐会要》,元和时苏冕所作,后杨绍复等奉诏续之,宋王溥复续成今书。溥又撰《五代会要》三十卷,南宋徐天麟更撰《东、西汉会要》,取两汉之事,分为若干门,不专记典章制度。《四库》无可归类,入之“政书”,实非纯粹政也。《东、西汉会要》,用以搜检两汉书甚便。《五代会要》,学者不之重,然所记政典,颇足补《五代史》之阙。五代《旧史》不全,《新史》亦有所未详也。如经籍镂版,昉之长兴(唐明宗长兴三年校正《九经》,刻板印卖,学者从此不必手抄),《五代会要》详载其事。然明宗不甚识字,《通鉴》载李绍真、孔循(462)请自建国号,明宗问左右何谓国号。愚陋如此,安能阐扬经术?于时冯道(463)当国,可见《九经》镂版,冯道之力为多。宋初儒者,鄙夷冯道,新史削而不书(冯之雕印九经,与张宗昌之翻刻唐石经,后先辉映)。不有《五代会要》,后代何从知冯道之功耶?大抵会要一类,只唐、五代二书较为重要,余皆无用。其附于《通典》《通考》之次者,以体例相近故尔。

清秦蕙田(464)作《五礼通考》,依《周礼》吉、凶、宾、军、嘉立为五纲,凡历代典章制度,一一收入。此书由戴东原、钱竹汀、方观承等参酌而成,“观象授时”(465)一门,戴氏之力居多。全书记载详尽,胜于《通志》。曾涤笙(466)尝言,《三通》之外,可益此而为“四通”。然其分门之法实不合。先是,徐乾学作《读礼通考》一百二十卷,特详凶礼。于是秦书于凶独略,名为“五礼”,实只四礼,此一失也。又古今典章制度,本非五礼所能包举,秦书二百六十二卷,吉礼占其大半,且多祭祀一类,考古有余,通今不足,此又一失也(《通典》《通考》所载之礼,今尚有用)。《通考》综朝觐巡狩诸事,称曰“王礼”,选举、学校,分门别立,而秦书一皆入之《嘉礼》。其中又设观象授时、体国经野诸题,以统天文、舆地,此又极可笑者也。彼以为《周礼》朝觐属于“宾礼”,后世帝王一统,宾礼只行于外藩,臣工入见,无所谓宾礼,故以朝礼入“嘉礼”,巡狩之礼,亦并入焉。不知其为大谬也。夫体国经野,设官分职,《周礼》六官皆然,然吉、凶、军、宾、嘉五礼,为春官大宗伯所掌(此封建时代之礼制,后世有不能沿袭者)。《周礼》大宗伯掌邦礼以佐王和邦国,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示,以凶礼哀邦国之忧,以宾礼亲邦国(朝觐会同),以军礼同邦国,以嘉礼亲万民(冠、昏、宾、射、飨、燕皆在嘉礼)。以五礼为纲,其目三十有六。周代众建诸侯,礼则宜然。后世易封建为郡县,五礼之名,已不甚合。且嘉礼以亲万民,焉得以政治制度当之?故《五礼通考》之名与其分类皆未当也。《礼记》云:“经礼三百,曲礼三千。”郑康成谓,“经礼”者,《周礼》也;“曲礼”者,《仪礼》也。余以为观象授时、体国经野、设官分职、学校制度、巡狩朝觐,皆可谓之“经礼”。《左传》所谓“礼,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孝经》所谓“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是也。“经礼”之外,别立“曲礼”一项,然后依五礼分之。如是,始秩然不紊。今但以五礼分配,于是“舆地”归体国经野,“职官”归设官分职,一切驱蛇龙而放之菹(467)。不识当时戴东原、钱竹汀(钱大昕)辈何以不为纠正也。

就政治而言,《通典》一书为最重要,其言五礼亦备。外此则《通考》亦有用。曾氏家书命其子熟读《通考序》,可见注重《通考》矣。凡人于所得力,往往不肯明言,曾氏实得力于《通考》,“四通”之说,欺人语也。

民国以还,在官多寡学之徒。叶德辉尝告余:“康氏自以为是,不足与言学问。梁氏之徒,尚知谦抑,尝问:‘欲明典章制度,宜读何书?’则告以可读《通考》。”余问:“何以不举《通典》?”叶笑曰:“尚不配读《通典》也。”余谓应用于政治,读《通考》已足。《五礼通考》之类,政治中人,未有好读之者,读之亦无所用。徒以曾氏一言,遂增其声价。实则此书非但不及《通典》,亦不如《通考》甚远。至于皇朝《三通》,通非所通。《五礼通考》以行政制度归入五礼,亦不通也。今人欲读政书,自以《通典》《通考》为最要,《通志》已无所用。至读皇朝《三通》,则不如读《大清会典》。要之,《九通》之中,有用而须熟读者,只《通典》《通考》二书已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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