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行后,深以道途跋涉为念。接四月二十日手札,不胜欣慰。伏暑署中,想极清适。孔林[73]已得谒未?惟望召斾[74]南旋,示我吟咏纪载,恍若其游耳。
两拜手书,知学亭先生[75]过垂眷注,荐扬当道,已列名于启事,以应朝廷访求之令[76]。斯言也,不敢信,又不敢疑。不审学亭先生之于弟,荣之邪,抑辱之邪?爱之邪,抑恶之邪?
如恶而辱之也,则弟以疏懒之性,安分之心,简略失礼于长者则有之;若狂妄获罪,生平所无,且盛典令名又岂所以辱人恶人者?则虽下愚极暗,亦万无谓此为辱恶之理。顾以为爱而荣之也,则如此晦盲否塞[77]之人,以之应选,是“负且乘”[78]也,是辱位而速谤[79]也。宠之以非分,不可谓荣;强其所不堪[80],不可谓爱。
况学亭先生之所以爱我、荣我者,固有矣:教之以固守其穷,教之以仰承先志[81],教之以知其所不足而笃学好修,是诚爱之荣之耳。必是[82]之为爱且荣,无论非长者所以相待用纯,亦失所以自处。
弟向患咯血,时时辄发。别后缘坟墓事[83],郁闷于中,复苦此证正未痊除。自闻信来,昼夜彷徨,坐卧俱废者累日,将来必益加剧。此生未保若何,又安能以残躯勉应大典?情知自后官长之迫促、胥吏之需索,是愈增之疾也。然亦已矣。夫声闻过情[84],君子所耻;人各有心,不容自违:终以是为无负学亭先生故人[85]子弟之爱而已。
万望吾兄多为道谢,临启无任悚仄[86]。(www.xing528.com)
作札毕,意更有歉焉:学亭先生之荐,不知在吾兄到署之后,抑在到前?如在后,则鼎言何不一为相阻?是则不能无怅于心知也!
【评析】
清康熙十七年(1678年),清廷为网罗英才、消除异己、笼络汉族地主知识分子,诏令各地官员举荐学行兼优、文辞卓越者,进行考试,以便授官。这是清朝的第一次博学宏词科。
这一年作者的同邑好友陶康令到在山东兖州当官的叶方恒处游玩。陶康令写信告诉了朱柏庐一件“好事”:叶方恒要推荐朱柏庐参加博学宏词科。这不仅是一个重大的荣誉,更是一个可以当官的好机会。本文就是朱柏庐的回信。
他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不敢信,又不敢疑”,因为陶康令已经写了两封信说这件事,所以说“不敢疑”。为什么说“不敢信”,因为朱柏庐早在顺治二年(1645年)父亲殉难后就以号明志了,表明了自己不仕新朝、甘当遗民的志向,并且放弃了科举。此时被举荐岂不是不可置信!其实,当时有很多遗民以各种理由变节出仕。所以,在信中柏庐先生态度鲜明地表示,虽然叶方恒的出发点是爱我荣我,但我要“仰承先志”,要“固守其穷”。紧接着又表示健康不佳,以身体为托词,等等。总之,在这封信中朱柏庐先生一再地、坚决地推辞了举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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