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颖：百年双十，从初中到博士，成就不凡

1966届高中　陈美瑟

在1961年秋季进入双十中学初一（4）班的诸多同学中，陈国颖是与我同班时间最长的一个——我们不仅初中三年同班，高中两年也同班，加上“文化大革命”期间的3年，我们同班时间长达8年。不过在校时我们的接触并不多，这大概是因为我们的身上有着太多的不同，比如，他是男的，我是女的：他个子较小，面对前黑板坐在前排，我挺拔高挑，背靠后黑板守着后排；他家住在思明区大同路，放学后出校门往左拐，我家住在开元区豆仔尾，放学后出校门得往右拐……此外，在脾气秉性上我们也很不一样，他心思缜密，一丝不苟，我却率性马虎，不太注重细节。记得有一年在团结楼前植树，校方规定每个学生得挖两个直径60厘米深也60厘米的树坑。我三锄两锹地刨出两个浅浅的坑就借口上厕所跑到校门口看壁报，看完了慢吞吞地往回走时却发现有许多同学正与我做“同向运动”，我好奇地抬眼一瞧，团结楼前我班的植树点已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同学围得水泄不通。我赶紧拨开人群挤进去一看，嗬，原来是陈国颖！只见他全身缩在他挖的一个树坑里，手执一把小灰匙正在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修着坑壁，一边修还一边不停地用卷尺量。旁边另一个他已完工的树坑就像车床、铣床、钻床按图纸车出来、铣出来、钻出来的那样，泥光可鉴，精密端庄。

40多年以后，当我们相逢在美国马里兰州友人的家里共同回忆起这一小段植树“花絮”时，我用了“震撼”二字来表达我当年的心情。国颖叹了一口气说：“当时是傻认真。幸亏后来悟出生命有限，大事认真，小事只能马虎。”我听了亦感慨良久……

我与国颖交往变频繁始于1999年，那年盛夏他携亡妻刘挥的骨灰回厦门实行海葬，我带即将赴美留学的女儿登门拜访。就在我们相谈甚欢之际，那一大盆供在刘挥遗像前的昙花突然怒放，数十支花苞一起张萼吐蕊散发出醉人的芬芳。看到此情此景甚是难得，国颖马上打电话叫他的兄弟姐妹赶来看。我也赶紧中断叙旧携女儿告辞。走在晚风习习的槟榔路上，回想起国颖这数十年来的境遇不禁嘘唏不已。算起来在遭遇“文革”不幸失学的诸多同学中陈国颖还算是幸运的，他1973年作为工农兵学员进入厦大化学系，1976年毕业后留校任教，1982年赴美攻读博士学位后留美从事科研工作至今，每一步的“脱颖”都赖于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与执着。在感情上，他的认真与专注也获得了很好的回报。他遇到了同样聪明、同样专情的刘挥并终成眷属，两人相濡以沫十多年。可惜的是，一场癌症夺走了刘挥年仅39岁的生命，从此“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2004年，我受谢春池委托执行主编“告诉后代”系列丛书的第四本书——《我们的亲情》，为开拓稿源，决定也向海外生活的厦门知青征稿。感谢昔日与我同窗共读的同班同学，竟然在来自全市十多所中学的140名作者中占了12席，其中来自双十1961级初一（4）班的就有黄世宏、陈明、陈国颖、林曙君、胡友安等5人——除了黄世宏系《福建日报》记者作品常见报外，其余4人均为处女作。从不动笔之人肯应邀拿起笔来是给我多大的面子呀！这是多大的情分呀！特别是国颖，凭着他那一如既往的认真，花了一年时间六易其稿，成稿23000多字，最后出版时减为12000多字，成了该书篇幅最长，内容最丰，文字最靓，感情最挚的重头文章，此情此意比山高，比水长……(www.xing528.com)

此后我和国颖联系多了起来，电话常来常往，谈的多是青春往事、昔日的理想以及今日的感悟。交谈多了才发现彼此的内心其实也有很多的共同之处，比如对坚贞纯真的赞许，对伪善宵小的不屑。他读了我为双十校庆85周年撰写的纪念文章《莲雾》后，带着深深的怀念与我一起回忆已逝的恩师蒋素璇、林继贤、胡汉传……“美瑟，你别老说在校时我们很不同，其实仔细想想，我们身上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说家庭出身都很‘高’，在‘文革’中都被压制、被欺负。你还记得我们一块儿去蔡塘写‘三个忠于’‘四个伟大’的大标语吗？”有一次他在电话里对我提起了那段我俩共同的特殊经历，令我感慨万千。

我对国颖说：“我们青少年时接受‘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教育，遂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只要我想要，一切皆可为我用’。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时是多么地天真与幼稚呀！没错，天赋人权，但具体落实到每个人却是酌量的，‘众生平等’也不等于你所能得到的就和别人的一模一样——智力、情感、健康、机遇，甚至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你只能得上天赋予你的那一份，就像贾宝玉说的，各人只赚自己该得的那份眼泪就是了！而好好地珍惜自己已得的那一份，真诚地对待与你有缘之人，这才是我们应该做也能够做到的事。仔细想想，能做到这点其实也是很不简单的，也可算是悟道通禅之高人了！”

今年初中同学贤达发起我们进“双十”50周年纪念活动，拟请每位同学写一篇《百字感言》。陈国颖发挥了他那一如既往的认真写了六稿百字——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我在深受感动之余回忆了与他交往的点点滴滴，现将相关感悟记述如上，与我昔日同窗的诸位学友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