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地区学者重构马克思新陈代谢断裂理论

福斯特认为，侵吞问题和定义问题造成了一些学者对马克思生态思想的忽视，因而在对马克思的《资本论》以及其他著作的研读与梳理中，福斯特从社会的技术发展和组织形式两个方面重构了马克思的新陈代谢断裂理论。

“新陈代谢”是德文Stoffwechsel的翻译（英文是metabolism），由德国生理学家希格瓦特在1815年第一次提出来。其是生物体内所有有序化学变化的总称，也是指生命体维持自我生命活力所必须进行的物质交换活动。李比希在生物自身的新陈代谢基础上，将新陈代谢的概念扩展到有机体与环境的关系上，从而把有机体与自然界联系起来。马克思高度评价了李比希的贡献：“李比希的不朽功绩之一，是从自然科学的观点出发，阐明了现代农业的消极方面。”^[5]李比希把“新陈代谢”引入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之中，从而使新陈代谢具有了双重内涵。福斯特认为，马克思的新陈代谢断裂理论是对李比希的继承和超越，马克思不仅将新陈代谢理论纳入有机体与环境的关系之中，更在社会现实性的基础上将新陈代谢理论渗入到对社会与自然关系的分析之中。马克思使用新陈代谢这一概念来描述以劳动为中介的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新陈代谢的过程。”^[6]

1.技术发展造成自然与社会的新陈代谢断裂

社会与自然界的新陈代谢的连接点是劳动，福斯特梳理了马克思《资本论》以及其他专著中对于劳动这一实践行为的论述，认为正是劳动打通了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的通道，使人类无休止地从自然界索取人类社会发展所需要的物资，而后将大量废物排入自然界，全然不顾自然界本身的承受能力。人类仅仅将自然界作为工具性的存在物，作为索要资源、堆放废弃物的存在。

人类就其本身来说是一个独立的新陈代谢的循环系统。但“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7]，即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那么人代谢的废物最终会回归自然界，由自然界的循环系统进行处理。在人类历史的早期，人类代谢的产物还在自然界的可控范围之内，但是经历两次工业革命，技术的改革与发展使人类沉迷于自我意识的发挥与创造之中，从而将自然界视为无限的、免费的索取对象，导致环境问题层出不穷。最典型的一个例子是塑料袋的使用。塑料袋的发明无异于一场科技革命，它使人类外出购物更加方便快捷，同时也创造了巨大的经济价值。但是一个不可降解的塑料袋，自然界花上一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也不能将其完全消解，人类自然不会等到其完全降解之后再进行生产，塑料袋的生产与消费的变本加厉，最终形成对自然界严重的“白色污染”。这也就是说，自然界还未来得及消解完垃圾，人类已经又制造了更多的垃圾，由此造成对自然界的污染。人类将自身置于自然界之外，用一种狂妄的上帝视角来看待自然界，造成人类与自然界新陈代谢的中断。人类在短时间内不断地制造垃圾、废物，而自然界在短时间内容纳消解这些废物的能力却是十分有限的。因而面对社会进步所带来的环境污染，福斯特指出，我们需要重新思考人类进步的含义。^[8]

2.社会组织形式造成自然与社会新陈代谢的断裂(www.xing528.com)

探讨自然与社会的新陈代谢，还是需要返回到人类社会之中，探讨人类社会组织形式的新陈代谢循环。人类社会是以具体的劳动组织为基础，由需要和关系组成的综合体，而人与自然间的物质变换又是通过这种具体的劳动组织得以完成的。^[9]人类社会不是单个人的简单堆砌，而是一系列的组织形式的转化，包括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主要环节。在这一系列的过程中，劳动是其中介点，也就是说人类社会是以具体的劳动作为基础而发展起来的。社会追求最大化的经济利益，这就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利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对自然资源的索取力度加大，也就导致了自然资源面临枯竭的困境。哲学是一门反思的科学，我们反思自己的行为，反思人类的生产活动，从而能使自己重新审视社会与自然之间的新陈代谢关系。

社会的组织形式造成城市与农村的分离以及远距离贸易的出现。福斯特在考察了诸多的事实之后，提出城乡的分离和远距离贸易的出现是造成新陈代谢断裂的直接原因。城市居民自身的新陈代谢废物无处安置，因而花费大量的时间和财力将其运送到固定的地点进行集中统一堆放与处理，将其与自然界的新陈代谢割裂开来，本身作为土壤养料的废物被隔绝到某个地方，造成土壤肥力的下降。而农村却又因土壤贫瘠，农作物产量受限而完全依赖于化肥这类化学物品进行饮鸩止渴式的增肥。城市与农村的分离造成新陈代谢的断裂，与此同时城市的生活和工业所产生的废料难以参与到自然的循环代谢中，造成社会与自然之间新陈代谢断裂程度的持续加深。物质都遵循熵定律，而人类所创造出的这些物品融入自然界的循环中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然而追求经济利益的人类不会等到自然消解完废料后才进行下一轮的生产活动，而是不断地扩大再生产，无止境地追求暴利。

社会的组织形式加剧了人对自然的漠视，而复杂的社会关系在实际生活中往往被简化为经济利益关系，一切以经济利益为先、以经济利益为准。在这样的组织形式下，人关注的是所谓有价值的东西，而这个价值是对于主体“我”而言，也就是对人类而言的价值，往往指代由劳动创造和带来的经济价值，从而消解了自然本身的价值，造成社会与自然的分裂越来越大。

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到，福斯特以现实的生态关切为理论切入点，从技术发展和社会组织形式两个角度建构了马克思的新陈代谢断裂理论，为其生态革命理论提供了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