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瑞·达利欧（Ray Dalio）特别火，大家都在讲他升级版的新书《原则》[1]，为了捧达利欧，难免有人要把他拿出来和索罗斯对比下。其实，这两个人有一个相似点，那就是他们都希望被视为哲学家，而不是资本家。何况，索罗斯本来就是学哲学的。传统经济学强调人是理性的，2017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强调人是非理性的。在这两者之外，可能还有一种“索罗斯派”。我总结一下索罗斯的观点：人理性不理性都没用，反正最终结果都是非理性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可以从他发表的一篇论文说起。这篇论文的题目叫作“Fallibility，Reflexivity，and the Human Uncertainty Principle”（《可错性、反身性和人的不确定原则》）。在这篇论文里，索罗斯尝试把他的投资“原则”总结出来，形成一套经济学理论，即人类不确定性法则：人们对于其生活的世界的认知是不可能同时满足真实性、完整性和连贯性的。
在他的这套理论中，主要涵盖了两个要点。
第一，就是可错性（fallibility）。索罗斯认为，人们有可能弄清某件具体的事是怎么回事，但因为这个世界太过复杂，所以，一旦有人试图总结规律，就会产生各种信息损失与误差，结果就是世人永远无法认清这个世界的真相。这就是可错性。
第二，就是反身性（reflexivity）。即每个人的意识都会反过来作用于事情本身，从而产生叠加的循环，而因为可错性的影响，大多时候由于人的介入，事物的发展会越来越向偏离轨道的方向发展。
有篇文章在讲这个问题的时候举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当你认识一个人的时候，如果提前听说这个人待人不友好，你就会在聊天的过程中全程戒备，但正是因为这种戒备，会让对方也难以与你正常交流，从而让你坚信了对方待人不友好的这个事实。先入为主的认知造成行为上的改变，最终反过来加强了错误的认知，这就是反身性。
再举一个更经典的例子，股市。很多人说过，股市其实是一个投票机器。因为短期内，最终决定股票涨跌的是购买股票人数的多少，而不是公司本身的业绩。买的人越多，股票涨得越厉害。所以，当买股票的时候，大多数人想的其实是，别人会不会也觉得这只股票好？会不会也买这只股票？根据反身性理论，每个人的这种意识都会叠加，即，我会想别人怎么想，别人也在想我会怎么想，所以最终达到层层叠加的状态。结果就是股价会处于一种虚高的状态，不断上升，而且越上升，人们就越会觉得这只股票厉害，越会继续购买。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泡沫破裂。
基于相似的理论，还曾经有人做过一个实验，实验的题目非常有趣。假设你是实验的参与者，你现在会拿到100张网红照片，然后需要你选出其中最美的5张。如果你选择的这5张和所有参与者投票得出的前5名最接近，就会赢得大奖。
这个例子其实和股票非常类似。这里的重点并不是谁是真的最漂亮的，而是你要去猜测，别人会选谁，因为最终衡量标准是你选的和别人选的是否一致。而且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会猜“别人”会选什么。所以，最终选出来的结果其实是一种对于社会意识的虚假认知的结果，是基于你对于别人喜好的假想的结果。
在这个例子里，你可能会觉得当今社会大众就喜欢锥子脸、整容脸，所以哪怕你觉得这种其实很丑，但为了接近大众的选择，你也仍然会如此选择。关键是，除你之外的别人也会如此思考和选择，所以最终这个评选得出的前5名，很可能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整容脸。而这种投票的结果又会不断加深大众的认知，于是最终所有人都会觉得社会上的“别人”都喜欢整容脸，哪怕事实上是完全相反的。
这就和选股票的道理一样。因为每个人都去猜测别人的想法，最终就会有一些完全不应该涨的股票涨了起来。
放在创投市场里，这个理论也一样说得通，甚至会更严重。因为创投市场的信息更不透明，企业变化更快，衡量标准更无规可循。所以，很多一级市场的投资人都会想：下一个风口在哪里？后期机构会喜欢什么样的创业者？BAT（百度、阿里巴巴、腾讯简称）会接哪家公司的盘？在某家公司拿到投资之后，后期的机构也会想，为什么是这家拿到了投资？是不是它有什么我没有看到的优点？等等。于是，现在一般情况下，好的机构选择投资的公司就能更快成长起来。
也许你偶然听说，某某公司突然发展得很好，上一轮融资不顺，下一轮却被疯抢了。其实，可能只是因为拿到了上一轮的钱后，做了渠道推广，数据突飞猛进，而下一轮的机构害怕错过又很快进来，循环往复。这就是反身性的典型表现。（其实，一旦你知道了反身性，就会很容易发现在生活中到处都有反身性的存在。比如一次我们在做产品的时候，想让同事们从产品经理的角度去想用户可能需要的功能，但在那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这也是典型的反身性的表现了。）
为了避免在投资中受到反身性的影响，我们还做了一个小调研，研究到底什么样的创业者才是最终能做成大公司的（而不是大家认知中的）。我们搜集了近年来50家估值最高的企业的创始人的信息，最终得到了如下的统计结果（见图8-1、图8-2、图8-3、图8-4）。(www.xing528.com)
图8-1 创业者年龄分布
图8-2 创业者的受教育情况（最高学历）
图8-3 创业者职业出身
图8-4 创业者的创业次数
相信以上的数据，对于投资人盲选创业者，避免反身性思维，会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精选留言
Rocky周艺：
看完后的第一反应是博弈论。纳什均衡使得同一时间内参与博弈的各方的策略是对其他参与方策略的最优反应。把投票那个例子推向极端，就能变成一个囚徒困境。假设只有一张网红脸和一张“80后”经典美女两张图片，但是游戏规则变了，博弈双方互相认识，知道对方喜欢什么类型（双方不是同一类型）。如果双方都选择遵从自己的喜好，则都获得10元话费；如果双方都违背自己的喜好，则都获得100元话费；如果一方遵从、一方违背自己的喜好，遵从喜好的可以获得1000元话费，违背喜好的获得0元话费。这种情况下，双方只有两个选择：遵从和违背喜好。双方最优选择是遵从喜好。囚徒困境所反映出的深刻问题是，人类的个人理性有时能导致集体的非理性——聪明的人类会因自己的聪明而作茧自缚——探索人类的不确定性过程中，博弈论应该是一颗耀眼的明星。
【注释】
[1]《原则》中文版已由中信出版社于2018年1月出版。——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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