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印象最深的教员是杨昌济,一位从英国回来的留学生,他的生活后来和我有了极密切的关系。他教授伦理学,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一个有高尚道德性格的人。他很坚定地信仰他的伦理学,努力灌输一种做公正的、道德的、正义的而有益于社会的人的志愿,给他的学生们。”毛泽东同志在延安回忆他在第一师范时期的教师时,对杨昌济先生有这样的叙述。
杨昌济先生号怀中,世居长沙东乡板仓,很多人称他为板仓先生。少时喜欢研究程朱理学。后留学日本东京高等师范和英国阿伯丁大学共九年,研究教育和哲学。对康德哲学,尤多心得。一九一一年回国时,适逢辛亥革命,湖南都督谭延闿想让他当教育司长,他没有答应。他想从教育入手,培植人才以救国,受聘到第一师范教修身教育学、伦理学和哲学概论,同时教湖南高等师范的修身课。直到一九一八年秋季受聘北京大学哲学系教伦理学,才离开第一师范。
杨先生虽然是一位信仰进化论的唯心主义者,过分夸大了主观能动性的作用,但他追求新思想、主张躬行实践的精神,对于当时受教育的青年的启发起了很大的积极作用。他对于毛泽东同志和他的几个挚友的影响尤其深远。他们几个人都紧密团结在杨先生的周围。当杨先生讲课时,他们非常用心地倾听,课后和星期天又常到他的家里请求解答问题、批改笔记,以及指示治学、做人、处事的道理。杨先生也孜孜不倦地对他们给以周详的指导和热情的鼓励。在师生相敬相爱的情形下,杨先生给他们的影响特别深,主要有这样几方面:
第一,杨先生教学生要有理想,要立大志。常说:“破坏习惯我,实现理想我。”“没有理想的人便是庸俗的人。”他经常劝告学生要有远大的理想,要精通一门学问技艺,认真做事,服务社会不为个人打算。他选录他的《达化斋日记》和《论语类钞》作为修身教材,也多勉人有理想、立大志的内容。如“所见大则所志大,所志大则所学大,所思大,所为大,斯为大人矣。所见小则所志小,所志小,则所学、所思小,所为小,斯为小人矣”,就是他在课堂里反复阐述发挥、引人注意的说法。
第二,杨先生教学生要坚强,要有毅力。《论语类钞》有这样的话:“意志之强者,对于己身,则能抑制情欲之横恣;对于社会,则能抵抗权势之压迫。道德者克己之连续,人生者不断之竞争。有不可夺之志,则无不成矣。”“牺牲己之利益可也,牺牲己之主义不可也。”“古来殉道者,宁死而其志不可夺;反对之者,但能残虐其身体,不能羁束其灵魂。其志事虽暂挫于一时,而前仆后继,世界卒大受其影响。”他在课堂中常说:“我没有过人的地方,只在坚忍二字上做了一些功夫,总是以久制胜。别人用几年做成的事情,我下决心用几十年时间去做,就不怕没有成功之日。”[1]又说:“天才高的人,有时反不如天才低的人有成就,这是由他们有没有毅力来决定的。”他又常举司马光著《资治通鉴》、达尔文著《进化论》、斯宾塞著《道德原理》,都是用了一二十年的功夫,始终坚持不辍,获得成功,以说明毅力的重要。
第三,是治学方法。杨先生认为学习必须又专又精,常用《论语》上面“由博返约”的道理教学生。他提倡“贯通今古、融合中西”与学有专长相结合。他又鼓励学生读好书、读新书,要常注意报纸上的书刊广告,寻求新出的好书来读。当《新青年》出版时,他即刻介绍给学生阅读。(www.xing528.com)
第四,是练身方法。杨先生极重视青少年的体育活动。他提倡静坐、冷水浴、废止朝食、长途步行和参加体力劳动,他认为这些活动必须坚持不间断,才于身心健康有益。
第五,是办事方法。杨先生认为:“凡办一事,须以全副精神注之,始能有成功而不致失败。人之精力有限,故任事不可过多;任事过多,则神散而力分,必至事事均办不好。”又说:“凡人欲在社会建功立业者,宜深谋远虑,动之万全,不可孤行己意,不顾利害。”他举出王安石由于事先缺乏宣传,一味孤行己意,所以新法不成功,谭嗣同因深谋不够,所以不能制胜慈禧,终于失败。
杨先生对学生的影响之所以深远,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但以“言教”,而且以“身教”。上面所举的五条,都是他几十年躬行实践的经验。他“好学不厌”“诲人不倦”和坚毅、笃实、勇于追求新思想的精神,也深深地感动了他周围的学生,特别是毛泽东、蔡和森、陈昌、张昆弟诸同志。杨先生在他几十年从来没有间断过的《达化斋日记》里,也屡次提到这几个最器重的学生。他曾在黑板上写过一首对联,有“欲栽大木拄长天”的句子,同学们都能够想出大木指的是谁。一九二〇年,他在北京患重病,临危之前,写信给同乡好友托他照顾毛泽东、蔡和森两同志,中有“二子海内人才,前途远大”的话。他是始终深切关心他所培养的学生的!
【注释】
[1]编者注:原文为“吾无过人者,惟于‘坚忍’二字颇为著力,常以久制胜;他人以数年为之者,吾以数十年为之,不患其不有成就也”,此处为作者用自己的话转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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