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的本质其实也和乐谱一样,是一张打印出来的说明书,这张说明书明确了肌肉群、双眼和双耳的分工,就像火车轨道上的指示牌上所写的“停、看、听”一样。
或许是一张平庸的说明书(如小乐曲),将陈旧乏味的回忆串起来形成一种“陈述事实”的精神形象,正如(我引用晨报的一句话):“新娘穿上白色的婚纱,披上薄如蝉翼的头纱,头戴橘色的花。”
但实际上,我们常常忘记这一点。
我们经常将故事局限在故事本身,将诗歌的语言当作诗意本身,忘记了它们原本是用来抒发回忆和想象力的,我们内心的感悟才是诗歌和故事的源泉。
此时此刻,我们需要提醒自己,给我们一段或几页像上述讨论的“说明书”,剩下的就得“交给我们自己领悟了”,如同音乐家手里拿着乐器,或管弦乐队的指挥家拿着指挥棒时一样。
我们所有人都认同用乐谱表达音乐的方法是一种转换方法。
就算是门外汉也知道这是一整套体系的标志,虽然需要整体效果,但也不能过于粗糙简单。外行人也明白一个体系的标志就要恰如其分、完美无缺地展现主要问题,而不能偶尔甚至经常模糊不清。
很遗憾,我们并没有把这个发现当成一种守则来遵从,因为在语言体系中也同样需要“说明书”。演奏家和表演家都一样。我们通常不认为语言体系——尤其是已打印出版的语言体系——和其他体系一样能被定义为“说明书”,只是单纯地认为它(语言体系)使一些模糊的地方变得清晰了一些。
但事实并非如此。
其实当认真仔细审查阅读的“说明书”时,会发现它根本不是对阅读的全部定义。
阅读“说明书”不仅仅是对其精华部分的解读,而且是表演者本能的选择,即演绎的第一手资料(不是遵从内心的选择而是考虑必要性)。
这种理念或者说心理意识对我们来说已经很熟悉了。在早期的调研中,调研结果和对其的满意度不断地证明了这一点。目前我们的实验要求更具说服力的理论。我打算让你亲眼看见,至少在意识层面相信我们的调研结果。
我怀着好奇心观察这两人,发现他们在海顿四重奏表演中一直端坐在座位上,膝盖上放置着记分牌,表情中透露出极大的兴趣,像专家那样审视着演奏家的演绎。如果演奏的乐曲是一首新曲子,那么这样专业的打分方式不会引起我的注意。但是台上演绎的是我最爱的海顿的名曲,我膜拜了他数年时间,对其再熟悉不过了。(我发现)他们并不是全身心地听着音乐,而是紧盯着打印出来的曲目说明,不时快速地交流一下眼神,表达着欣赏之情。
这一点证明他们并没有观察到表演者是否跟着曲目说明来走。“说明书”的诠释是一方面,表演者娴熟的技艺是另一方面,结合起来必然会成功。我们能看出来,这首著名的四重奏的个性化演绎的精妙之处在于他们正在学习之中。
假设,你们坐在一起,面前放着吉卜林的《丛林少年》。如果我有读心术,就会读出你们似乎在说,我们是为自己而阅读的,且一直是跟着作者的思路走的(互相交流眼神)。
你没有发现这和其他乐曲的基调、总体指挥、音准、节拍以及整体演奏氛围区别很大吗?你没有发现(台上)显然根本没有“跟着正确的节奏演奏”吗?我掌握的资料对你既不陌生也不是不存在,对吗?我将回忆带到了场景中,我塑造的角色对你来说肯定是陌生的,我不自觉地选择了他们,并把他们组合到一起,你却对他们缺乏联想,觉得他们似乎看起来有些不协调、不熨帖,对吗?
你没有发现我画的吉卜林的《梦想王国》中的风景对你来说显得有些异类吗?而且你似乎难以认同我对文中主角的性格剪辑(潜在地生活在这片神秘土地上的另一个自己)。还有更多我没有脱离整个语境而去解释某个单独的关键词语的含义;这个单词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它的所有含义糅合到一起就等于“让事情发生到我身上”等诸如此类的词语,只是你不经常注意罢了。
当然你注意到了这一切,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对我们所发现的以及所探讨的理论进行了充满想象力的编辑创造。我将读者脑海里的实际作品改编成充满表现力的表演,不只是为了自身利益,更像是一名化学论证者,利用有效的条件和一些相关设备成立一个实验室,做好准备工作,混合各种元素,点燃煤油灯,开始化学反应,然后邀请旁观者靠近观察。正如我想让你带着观察结果去阅读《丛林少年》一样。
当我阅读特定的词组,如“让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时,你难道没发现这些“事情”(包括新喷涌的感情)掺杂了过去的感受吗?你难道没发现其他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依然精彩,如同包括独立原子的化合物,也就是将原有的理解加入新的感受,对吗?最后,你难道没发现所有这些事情完全是个人化的,将会影响我的个性成长,且对我极其重要吗?
我们的目标就是督促作品再精致一些(类似渴望提升实验能力或使实验有张有弛),同时,尝试不再机械化地阅读,从而弥补存在的短板。通过理解对阅读做出不同反应的原因,从中慢慢获取评价的价值标准,并帮助我们建立一种阅读的态度,这是我们追求的终极目标。
上一课,我们研究发现,具体的事物、意识以及在阅读(都是休闲消遣的、愉悦刺激的或具有功利性的“知识”)中寻找一些“关联”的主动积极性,这三者是能被立即衍生出的东西。而我们往往只能短暂驻足于那些不在我们经常关注范围之内的、形式多样的事物。这种阅读行为是即时的、无意识的,与自然而然就“建立某种关联”的行为相似。只要意识到了这点,并洞悉了这种无意识的精神活动的实质,那么首先我们就能将快速形成的情感核心和感知能力上升理解成为意识上的认同(像珊瑚礁露在海面上的尖端);然后我们也能通过一些缓慢的,类似化学家持续做一项实验时“再三思量”和“反复研究”评判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消化”掉这些理念观点,所以说,一切具有建设性意义的结论都是由此衍生出来的。
一般来说,我们追求的往往是潜意识里对阅读的各种反应,也就是我们很容易被取悦的这种错误理念,换句话说,即有关我们阅读的量的概念,特别是我们能记住的确实重要的内容,等等。
事实上并非如此。真正重要的是,通过阅读,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改变,最根本的是一些“化学上的改变”,比如,(通过阅读)我们的智力增添了新“包装”,增加了新的有关理解能力的细胞。所以,真正起作用的不是精神食粮的数量,而是精神消化后的产品。
所以,阅读不在于储存,而在于消化。
我认识一个人,他和我是同龄人也是我曾经的同学,他是我认识的把这种错误理念运用到极致的一个人。他的大脑与其说是像一个消化器,不如说像一个冷藏库,比我认识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像。几十年如一日,他的“精神空间”被填得满满的,以致再也无法添加新东西了。当然,他的精神储存库虽然丢失了储存功能,却并没有损失有价值的理念;不过,纵然库存满溢,却没有几个有用的。
我怀着惊讶和好奇,持续关注了他好几年,看着他从他那冰冷的被保护的深渊中取出(储存物),然后放下,就像(那玩意)一直在他的“话题库”里一样。
这里需要插一句,储存起来的精神食粮有些是容易过期的,其中包括:冗长易忘的小说情节、已故故人的名字、陈旧的餐后议论的主题、实体灭绝的理论、一连串的传记日期、诸多的没有结果的事情、历史事件、化学公式和文学文献等。数年前,当这些精神食粮在我好友的脑袋中仍然新鲜之时,理应迅速被消化吸收,但他没这么做,而是选择将它们保护起来,这之后,(它们)也从未被用过,渐渐变得陈旧不堪,似乎长达一个世纪。
其中的有些思想已然有些枯竭了,所以他“冷藏库”显得苍白而毫无生气。而且近二十年来,我毫不怀疑,他在知识同化和吸收的过程中,曾加入自己对生活的一丁儿点感悟,或是投入观念进入他的世界观进行“循环”以重燃希望。
站在某种角度上说,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超级模范读者”。以我们目前追求的目的意义来说,他也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代表,因为他阅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偶尔储存一点信息之外,他那冰冻起来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或满是毫无生气的东西以及毫无生命力的思想。(www.xing528.com)
你无法想象,我相信你也难以想象我正在贬斥美好回忆的价值。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通过阅读存储记忆只是手段而不是目标。就像是码头配备货物、为轮船补充供给物品,都只是达成远航的手段。做任何事情只要能为将来备好不时之需,就具有价值。
最后的测试结果是,我们既没有将阅读存储的记忆运用到实际生活中,也没有像取罐头食品一样,将之取出消化,这实质上是对我们大脑存储空间的浪费——让其承载了多余的货物而变得毫无意义。
我们正在谈论的这个人具有卓越的记忆力。他曾恃才傲物,为了“将优势发挥到极致”而进行过所谓的“自我牺牲”。他在论述的过程中,总是添加一些不相干的事实,或者画蛇添足。即便这样,我们也不能对我这个朋友做出不公正的评价。
第一,他的记忆对他自己来说是有价值的;
第二,他的记忆对了解他的人来说也是有意义的。
记忆对他自己来说,如同吝啬鬼的宝盒一样宝贵。当有一天他不能再往里增添内容时,他会取出那些毫无意义的珍宝,带着喜悦细数一遍。他的老相识们会把他的回忆视为对百科全书的一种特殊增补。他们可以随意向他索取信息而不用再去费劲查阅。
一年或者更久以前,他经常会问我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突兀,若我疏于防备或情绪轻松,很容易就会泄露专业机密。
当时他问我:“你是怎么管控你的记忆力,并能记住所有阅读过的书的呢?”
当然,对付这种人,给出直接答案是没用的。你可能得浪费一个小时向他解释,而他也未必能理解你的意思。所以,我运用了苏格拉底式的方法,即反问他一个问题。
我说:“你年复一年均是一日三餐,你是怎么控制住自己的饮食的?”
不过很显然,他没有领悟我的意思。
我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眼睛可是他的“冷藏库”的窗户),他只是简单地认为我是疏忽天意才这么回答他,或是太过谨慎而不愿与他分享机密。当然,他也注意到我的某些“观点”他无法领悟,便想当然地认为,我只要读过某本书就一定会记住,一定会储存“观点”。事实上,“冷藏库”的基础源于日积月累,如果忽视这一点,那么,所谓的记忆能都被储存进我的“冷藏库”吗?他真正想知道的其实是储存记忆的捷径而已,就像冷藏库冷藏物品那么简单。也许某一天,我们会在他的墓碑上发现这样的墓志铭:“上帝,请冷藏我的记忆。”
“在这一点上,让我们每个人都来做一件我朋友似乎从没做过的事情,那就是问自己一个问题。”让我们每个人花1—2秒钟的时间认真思考,诚实回答。问题是这样的:
“去年4月10日那天我吃的晚餐是什么?”
毫无疑问,我们所有人都不记得。
为了努力回想起来,我们动脉血管里的血液奔流如泉涌。但很可惜,血液里(记忆的细胞可能对那顿晚餐的菜单印象不深刻)流动的似乎是已变质的毫无印象的晚餐。
这和阅读并无二致。
也许再过两个月,你或许会记起来,然后吸收并融进你的脑海,形成已变质融合的思想(如果你阅读时会“改变一切”,如果你的进步伴随着对思想的吸收),这可能是你从这顿精神食粮中能够获取的实质。
现在,我们该来探讨实用的观点了。不过,这个观点看起来又似乎并不是很实用,而这和我们的阅读实践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众所周知,我们的记忆非常随机,既任性又前后矛盾。很多时候都只适合保留,却无法使用。很多事情我们不感兴趣或不愿意牢记,然而当遗忘或丢失时,我们又祈求回想起来,不过显然已无济于事。这种情况就像口袋里有个破洞,最珍贵的记忆从中掉落。一张一张皱皱巴巴的歌舞剧表演的优惠券却还留在其中。尽管如此,我还是鼓励你停止对记忆力的训练,听取劝告,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在发生的精神活动上,毕竟它会陪你很久,需要加倍呵护。
不过这离实际发生还很遥远。所以还是让我们检验一下我们记忆力的真实工作吧。
现代科学倾向于相信,大脑细胞的记忆功能就是记录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讲,我们从来没有忘记任何事(不论发生了多久);但从心理学角度来讲,我们会记不住,是因为“记忆”仅仅将那些刺激神经系统的“事件”成功发送到隐形储存经历的细胞里。记忆就像微型的宇宙电话系统,当我们打电话的频率越高,接线员就会越发频繁地“连线”我们。专家确信,这种联络方式(当我们的电话响起,路线就会和当地交换)是一种联合途径,这意味着这种途径也是“被认同的关系”。
如果不是急于达到研究目的,我们有必要深入探索一下那些有关回忆的令人着迷却又复杂神秘的课题。
再举个例子,如果有一天我们走在大街上碰到熟人,跟他寒暄了一会,一周后我们就会忘记那天交谈的内容;半年后,这件事就会被抛诸脑后。假如第二天早晨又碰到了另一位熟人,聊天时对方说:“朱德森开枪自杀了,太遗憾了!”朱德森就是昨天我们在街上偶遇并寒暄过的人,这个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们会瞬间回忆起朱德森的好,包括之前和他的对话,比如在他扣动扳机前的几个小时,他还带着几分悲观,貌似随意地说:“这个世界真是扯淡,或许另一个世界会很精彩。”
这个例子非常极端,但我是有意为之。这个例子的极端让我们认识到应该记住与朱德森对话的主要内容,因为我们的注意力再次投入到了这件事上,而且我们在这段对话中发现了“可被认同的关系”的存在。
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就能观察记忆的所谓记录功能是否全部对我们开放。然后,我们就会发现有两个因素影响着记忆,即偶然性和易被遗忘性,这两个因素频繁却又不知不觉地阻止了记忆对童年的记录。
于是,我们选择了另一条曲折悠远的路。如果不鼓励和刺激好奇心的话,好奇心的冲动就会越来越少,由此激发的阅读兴趣也就会越来越淡薄,阅读后的总结兴趣更是会越来越少(这一点通过少量精确的锻炼,就能收获很好的效果),这个观点我们在前文已经讨论过。但是,现在已有的对阅读的观念和新的探索“关系”的理念,让我们不得不再次回到对这个话题的深入思量中。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