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开始,由于社会经济的深刻变革和阶级关系的变化,出现了百家争鸣的情况,其中不乏一些财政卓见。
儒家是春秋诸子百家中影响最深远的学派,其代表人物是孔子、孟子等人。孔子反对为统治阶级“聚敛”,但他的言论中尚没有出现公开反对儒者从事财政工作的观点。在财政支出方面,孔子主张“政在节财”,[10]“道(治)千乘之国……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11]这里的节用,并不是要减少财政支出,而是要在封建礼仪的制约下做到俭不违礼。因此,孔子并不是单纯地倡导统治者节省财政开支,而是渗透着封建礼仪规范的。在财政征收方面,孔子主张惠民政策:“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12]从这个前提出发,孔子坚决反对重税主义,将之谓之为“聚敛”。当时鲁国田赋,把按丘(每十六井为一丘)为单位征收的军赋改为按照每户田亩征收,孔子并不赞成,认为“丘赋”已经足备,不必按田纳赋以增加人民负担,主张“敛从其薄”。[13]此外,孔子很看重税源的培养,不同意竭泽而渔的征收,他在与门人的论述中说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14]而在具体税负标准上,孔子主张什一税。而儒家另一位代表人物孟子,在财政思想上不但接受了孔子的若干理念,还在此基础上有所补充发展。《孟子》一书一开始就对梁惠王提出的“何以利吾国”答复“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15]但孟子并不是一个不言利的人,反而提出了许多杰出的经济观点。孟子的财政思想大多与租税问题有关,而他认为租税也应该建立在“仁政”的基础之上。他认为封建财政税收要以是否有利于人民为标准,这是他最突出的财政观点,他说:“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16]“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17]而仁政之下的财政要求薄税,他说:“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18]而在税种设置方面,孟子主张单一的农业税:“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 于其市矣;关,讥而不征,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税,则天下之农皆悦,而愿耕于其野矣;廛,无夫里之布,则天下之民皆悦,而愿为之氓矣。”[19]在税率方面,孟子把“什一而税”看作一种绝对正确而丝毫不可变更的税率制度:“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曰:‘夫貉,五觳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飧,无百官有悟,故二十取一而足也。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无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20]此外,在财政开支方面,孟子主张以救济鳏寡孤独为王政之先声,即所谓:“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21]荀子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开源节流”的著名财政原则:“下贫则上贫,下富则上富。故田野县鄙者,财之本也;垣窌仓廪者,财之末也;百姓时和、事业得叙者,货之源也;等赋府库者,货之流也。故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潢然使天下必有余而上不忧不足。如是则上下俱富,交无所藏之,是知国计之极也。”[22]荀子把财富的生产看作是永远不会困乏的,但对于节流,荀子衡量一般人民消费与统治阶级消费时却采用了不同的标准,体现了其浓烈的阶级意识。
与儒家对于“利”遮遮掩掩的态度相比,墨家完全不掩饰自己对“利”的态度,并将“利”作为社会伦理的基础,分辨利与不利的标准以其行为是否利民为断,利于民就是义,不利于民就是不义。其代表人物墨子(墨翟)将仓廪的充盈程度视为万民是否能富的基础,认为国家要解决百姓的衣、食等经济问题,就首先要有充足的财政积蓄。墨子说:“上有以洁为酒醴粢盛以祭祀天、鬼,外有以为皮币,与四邻诸侯交接,内有以食饥息劳,将养其万民,外有以怀天下之贤人。是故上者天鬼富之,外者诸侯与之,内者万民亲之,贤人归之。以此谋事则得,举事则成,入守则固,出诛则强。”[23]墨子对于关市之征也抱有善意,他说:“士君子竭股肱之力,亶其思虑之智,内治官府,外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仓廪府库,此其分事也。”[24]在财政支出方面,墨子也主张节用,但墨家的节用与儒家不同,不仅仅针对私人开支,更加强调的是公共开支的节约,因此墨子要求去掉财政上的“无用”之费,即超过正常公共支出的那部分,他说:“圣人为政一国,一国可倍也;大之为政天下,天下可倍也。其倍之,非外取地也,因其国家去其无用之费,足以倍之。圣王为政,其发令、兴事、使民、用财也,无不加用而为者。是故用财不费,民德不劳,其兴。……天下为政者,其所以寡人之道多。其使民劳,其籍敛厚,民财不足、冻饿死者,不可胜数也。……去无用之费,圣王之道,天下之大利也。”[25]可见,在财政支出方面,与儒家维护封建特权相比,墨家更崇尚“兼爱”。(www.xing528.com)
法家对于财政的观点与儒家、墨家大不相同。以商鞅为例,商鞅一改过去学者的轻税主张,坚持重税政策,他的基本观点是“不农之征必多,市利之征必重”,[26]即对非农业收入征收重税。商鞅主张对非农活动采取重税,其目的不是为了增加财政收入,而是以租税为手段抑制非农活动、迫使非农业人口转向农业。在这一原则指导下,商鞅加重了关市之赋,加重了酒肉之租税,按照每家不务农事的人口重课人头税。[27]商鞅十分重视“富国”,但他将“富国”与“富民”对立了起来,提出富国必然会使国治而兵强,但是对于人民来说,要强兵就必须使民弱、民贫,因为“民……弱则尊官,贫则重赏”。[28]而作为法家理论的集大成者,韩非也反对“富民”,他认为人是生而自利的,无止境的个人欲望不可能得到满足,因此将“富民”作为治国的方针只是不察世事的书生之见。韩非说:“老聃有言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夫以殆辱之故而不求于足之外者,老聃也。今以为足民而可以治,是以民为皆如老聃。故桀贵在天子而不足于尊,富有四海之内而不足于宝。君人者虽足民,不能足使为君天子,而桀未必为天子为足也,则虽足民,何可以为治也?”[29]韩非认为只有极少数的特殊人物才能“知足”“知止”,绝大多数的人都和桀一样贪婪,君主不可能满足人性的贪婪,因此足民、富民是不可能实现的。与商鞅不同的是,韩非并不主张重税,他认为:“徭役多则民苦,民苦则权势起,权势起则复除重,复除重则贵人富。苦民以富贵人,起势以藉人臣,非天下长利也。故曰:徭役少则民安,民安则下无重权,下无重权则权势灭,权势灭则德在上矣。”[30]但是韩非子主张减少徭役是为了增加君主的权威,绝不是为了减轻人民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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