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阳光!遍地阳光!中甸城里,遍地是跳跃的明亮的快乐的阳光!
一条大街又直又长,新盖的房子,油漆很亮;年轻的街树,披着阳光的衣裳,小姑娘似的腼腆。它们还不习惯站在街边看人来人往。它们以前生活在一大片山坡上,那里经常有羊群,有藏狗,有牧人的笛声,还有一条从雪山上流下来的小河,在热情地唱着可爱的歌……后来就像你知道的,它们来到这座城市,规规矩矩站成一排,阳光和它们嬉戏,它们的影子,早上在西,傍晚在东。这是一座快乐的城市,有点野气的城市。它们喜欢这座城市,只是还不习惯。它们睡不着觉,夜深了,很多人还在跳舞,围成圆圈跳舞,圆圈很大,有时候把它们都圈进去了。还有喝醉的人,抱着酒瓶在它们身旁打鼾……它们喜欢跳舞,那是和风,和阳光起舞。
这时候,杉树们轻轻摇晃着枝叶,它们,还有我,看见一群藏族姑娘说着笑着走来了!粉红的、翠绿的、洁白的长袖彩绸衫,不卷边的裙袍缀满红红绿绿的穗条,彩虹似的“帮稿”(藏语,汉语称围腰或围裙,有羊毛的和锦缎的两种,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横条纹相间)系在腰前,七色丝线和发辫盘缠在头上,玛瑙项链,银色“嘎呜”(护身符)……姑娘们每走一步,都掀起一片彩色的阳光,而她们身上都是阳光哗哗的歌唱!
一阵马蹄“得得”,踏碎朵朵阳光,藏族汉子骑马而过。狐狸皮帽下,油黑脸庞,张口白牙,有力的目光射向姑娘们,姑娘们害羞了,被紫外线染在脸上的“高原红”,红得更鲜更艳!汉子野野地乐了,一声呼哨,策马而奔,黑色藏袍被风扬起,如鹰飞翔。(www.xing528.com)
三五巡山人,喷着酒气,高视阔步。他们,毡帽上插着羽毛,长枪上的刺刀和镶银腰刀一闪一闪地亮;大黄狗呼前跑后,汪汪汪几声,如同在山谷震响,正在挑选包银木碗的外地人,惊愕的嘴巴张成一只木碗。从雕花彩绘的藏式窗口,有姑娘探出身子,“哦——呵呵”一声长喊,巡山人朝她笑,她朝巡山人笑。
外国旅行者背着鼓鼓的行囊,照相机的快门忙个不停。一位老奶奶走进镜头了,耳鬓的一缕银发,冰川似的,挂在老人被岁月耕耘的脸上。她牦牛般的背脊,背着柳条背篓,背篓里坐一个头发蓬乱的小女孩。小女孩眼睛蓝黑,被太阳晒熟的脸蛋,红红的,沾着污垢。她玩着一把蓝色的小花,她把花瓣上的阳光一朵一朵扯下来。老人摇着转经筒,摇着旋转的嗡嗡作响的阳光,没牙的厚厚的嘴巴嚅动着,把“六字真言”念诵成对佛的虔诚。老人是要到松赞林寺去朝佛吧,是去请活佛为女孩摩顶祈祷吧?旅行者在照相机镜头里读着圣洁与神秘……
我和一棵嫩绿的小杉树,一起欣赏中甸的街景。时近中午,秋阳理直气壮地热起来。小杉树因为不能为我遮阳,有点难为情。我却看见许多人围着一个帽摊买帽子,披着暗红袈裟的小喇嘛不戴帽子,也拿着那些好看的帽子左看右看。“我也去买一顶!”我向小杉树“拜拜”,买了一顶太阳帽,把中甸的阳光戴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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