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千卡河发源于高黎贡山,流入缅甸恩梅开江,当地边民称之为小江。从古浪去岗房,几乎都在江边行走,长约十公里。我很少看到过这样美丽的河流。
我们先在一片竹林里行走。地上满是落叶、笋壳,湿润中透着清香,走在上面,沙沙作响。风摇竹林,也沙沙作响。轻飘飘的竹叶,上下翻动,颤巍巍,像蜻蜓的薄翼。一群竹鸡很有秩序地跑过去了,叽叽叽一片叫,有的钻到了笋壳下面。竹虫和蚂蚁蛋,喂得它们好胖。竹林旁边有新开的荒地,一个景颇姑娘在点豆。她肩挎筒帕,筒帕里装着豆种。岩桑木棍握在手里,戳一个窝,几粒豆种顺棍子落到窝里。我们停下来看她种豆,她也停下来看我们,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叫我们害羞了。
走出竹林,听到了江水的哗响,拐一个弯,到了山脚,也到了江边。可是密密的树蓬,遮住了江流。树干上尽是绿色的青苔,还有白霜般的带花斑的青苔。在城里当作名花的虎头兰,长满山壁,或附生在高大的香樟和楠木上。扒开树枝看看,江流一片柔蓝。水浅的地方,巨大的卵石布满河床。树荫浓密,幽暗,潮湿,只有河流明亮如同光带。
道边岔出了一条斜斜的小路。顺小路进去,有窄窄的藤篾桥通向对岸。走上摇摇晃晃的藤篾桥,我们被沿江的景色惊呆了!杜鹃花!河两边都是紫杜鹃、粉红杜鹃!花影落在江流里,像成对开放似的;而且江这边开得密,江那边也开得密;江那边开得疏,江这边也开得疏。我不禁想,是江两岸大山上的杜鹃花,隔江相约,一起奔涌到江边来,把自己的花光映在同一条江流里,把自己的花瓣漂在同一条江流里吗?呵,柔蓝嫩绿的江流里,漂载着多少红云般的花瓣啊!花瓣闪耀着太阳的微笑,闪耀着宝石般晶亮的光彩。花瓣流在同一条江流里,终于实现了它们的欢聚与融合,谁也分不清那漫江的花瓣,是来自东岸还是西岸,是来自中国还是缅甸!江水是那么透明,纯净。阳光直射到河底,从卵石上,折射出彩色的光,整个河床像是要浮起来似的,颤颤摇摇。一条鱼翻起来,又一条鱼翻起来,它们来吞食花瓣,它们来与花瓣嬉戏相乐……(www.xing528.com)
一只竹筏疾驰而来,从花的河道里驰来,从闪着细碎的一朵一朵阳光的河道驰来。一个壮实的汉子立在竹筏上,裸露着臂膀,脸上、臂膀上、身上,映着阳光、花光、水光。竹筏上立着竹箩,还有一条狗,一条黑亮亮的狗。看不出是哪一国的边民,他仰脸朝我们笑着,朗朗唱喝一声,从藤篾桥下钻了过去。看着他挥篙远去,我请小管为我摄影留念,就在这藤篾桥上。我摆好了姿势。小管的“好”字刚出口,我背后响起姑娘们的说笑声。回头看时,三五个缅甸姑娘身背背箩,已经走到桥头。我赶紧回到岸上,给她们让路。她们吃吃吃笑着,一闪一闪地走过来,竹箩里也许装着木耳、香菇,也许是紫胶或春茶。箩口插着她们随手采摘的野花,艳艳的。打头的姑娘说了声“细细(谢谢)”,一个姑娘见小管捧着照相机,大方地问:“哎噫,照相吗?”我朝小管点点头,小管给她们照了一张,她们嘻嘻哈哈,钻进了茂树繁枝交织的小路。看来,她们纯粹是为了照相,至于能不能看到自己的玉容,她们是不管的,这些缅甸姑娘哟!
一阵马帮的铃声响过,我和小管回到岸上,继续赶路。我们感到荣幸的是,我们和一支森林考察队的青年男女,在江边相遇。那些姑娘们高挽着裤腿,手拉手,又叫,又笑,走到冰凉彻骨的江水里。小伙子们则已经坐在江中巨大光洁的卵石上,豪迈地唱着歌。他们的歌声和哗哗江水发出共鸣。绿白的浪花溅在他们身上,翠鸟从他们身边疾飞而过。终于,姑娘们来到了江中卵石上,加入了小伙子们的合唱。终于,我和小管,也加入了他们的合唱。直到离开江边,来到岗房的小路上,我依然在心里唱着这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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