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学校,是这座边陲小城的一所寄宿中学。学校的美丽是不用说了,而那条从学校旁边流过的沙河,又给了我们多少快乐!
沙河来自远远的山箐。除了夏天发洪水,它浑浊、汹涌,有点粗野,平常总是那么清浅,那么文静。我们在河里洗衣服,让河里漂满肥皂泡,漂满衣服的红黄蓝紫。高挽裤腿走到河里,先还斯斯文文,惊喜地捡起晶亮的花石子。不知谁发动了“战争”,在河里追打起来。互相攉水激战,明亮的水花,疯野的嬉闹,故意的喊叫,笑圆了满河光洁的卵石!
难忘的是,同学们每天清晨在它明净的清流里洗漱的情景。
晨光闪现在天边,闪现在苍山之巅。早起的同学惊醒了栖息在树蓬里的鸟儿。鸟儿在河面飞窜。说不清清晨片刻的宁静是怎样打破的。当你正在欣赏天边的一丝云霞,或是河岸上一朵带露的小花,只觉得受到一股热力的冲击,沙河边已经挤满了男女同学。笑声,吵闹声,洗漱声,满河飞溅,满河激荡。放眼看去,都是年轻的、红扑扑的、生动的脸庞。男同学那冷水擦红的臂膀、胸肌,腾起一层热气。香皂的芬芳,使鼻孔发痒。女同学挤在一起照镜子,歪着脸梳理秀发,嘴角咬着红头绳……这样的画面,总会重复出现,直到冬天到来的时候。
冬天的寒风,冻瘦了沙河。冰凉的河水,对男同学来说,仍然不失其魅力。细皮嫩肉的女同学们,可就望而生畏了。这时候,学生会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男同学给女同学烧热水!宣布这项决定的时候,小小的起哄是有的。但很快就有人巴望当“烧水先锋”了。是否懂得了某种温暖的情意?那时候可能还难以说清。男同学总是喜欢在女同学面前逞能,充英雄,或者献殷勤。嘴上不说,心里是极乐意为女同学效劳的。何况机会难得。我住校六年,也只轮到那么一次。
我的合作者是好友庆安,学校足球队的赫赫中锋。我俩凑了点钱,想买点什么做夜宵。钱不多,能买什么呢?最后弄到几个洋芋,也算不错了。怕睡过了头误事,一夜睡不着。枯枝败叶被夜风吹得哗哗响,偶尔碰撞在窗子上。沙河细细的水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一派月光,幽幽地。以为天亮了,爬起来就往烧水房跑。裹紧棉衣,搓手,哈气,打冷噤。
铁锅里、汽油桶里的水,凉得只差结冰了。赶紧把火生起来。灶洞里呼呼响,通红的火苗飞蹿着。庆安蹲在灶门口添柴。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不知为什么笑了起来。火光在他眼睛里闪耀,在他细白的牙齿上抖跳的一幕,现在想来依然图画般鲜亮。水面上冒热气了,我们身上、脸上也热了。总算舒了口气,能坐在灶门前神聊了。我们讲老师的笑话,讲同学的笑话,毫无恶意地,绞尽脑汁给同学,包括给女同学取绰号。最后,我们把洋芋丢到灶洞里。(www.xing528.com)
可能还在吃最后一个烧熟的洋芋,值班老师吹响了起床的哨子。我们慌起来,像考试一样心怦怦跳。女同学们来了。这些满身是笑细胞的疯姑娘,排着队打水,还老是笑,笑声又响又野,真是的!我和庆安在热气腾腾的锅台上“发热水”,一人一大木瓢,让她们笑得稀里糊涂。被我们取了绰号叫“小跳蚤”的张巧云,笑得最凶,盆里的水都笑泼了,害得我又给她加了一瓢。想到我们给她取的绰号,在给她打水的时候,我也忍俊不禁了。
抑或是习惯了吧,当最后一个同学打了水,我和庆安竟没有想到也洗一次热水脸,而是跑回宿舍,拎拎毛巾上沙河。
冬月的早晨,沙河边因为有许多同学在洗漱,也因为刚忙乎一阵,我一点都不感到冷。奇怪的是,同学们见了我俩也哈哈大笑起来。我和庆安相对一看,“哗”地一下,笑得趴在河滩上了。
哗哗哗,沙河笑得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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