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采用把一切都还原和归结到物质本原中去的方法,按照旧唯物论的思维方式只讲述自然世界的一个统一性,而应当在实践基础上从世界两重化的关系中,去建立辩证唯物论彻底一元论的世界观。
直观所达到的只是客体的自然世界,思辨所把握的只是抽象的观念世界。实践面对的,则不仅是自然世界,而且是属人世界,不仅有客观世界,还有主观世界,不只是对象世界,还是意义的世界,一句话,具有多重关系的世界。
所谓多重世界,基本的是自然和属人两个世界。属人世界和自然世界实际是同一个世界,它们都由人和物两大要素构成。只是由于在人和物之间存在着恰相反对的两重性关系,才显现出两个不同的世界。在一个方面,人作为物而存在,同物一样要受自然规律的支配,在这里主导的方面是自然,它们之间的关系是自然关系;在另一个方面,人作为主体而存在,物只是人的“无机的身体”,它们也从属于人的活动的规律,在这里主导的方面是作为主体的人,它们之间发生的是属人的关系。这就是这两个世界的主要区别。自然世界不能等同于自然界。人们通常理解的自然界不包括人在内。属人世界也不能等同于人的世界。人们通常理解的人的世界也不包括人以外的自然界。属人世界与人化自然概念也不相等。人化自然虽然表明了人对自然的作用,但这一概念本身却并不包括人,而仅指自然物。
属人世界与自然世界是统一的,但它们是否定性的统一关系,不是直接的统一关系。两个相互否定的东西能够统一起来必须经过中介环节。以往的哲学所以总是只能限于片面的统一性。如前所述,主要就是因为它们不了解实践是这两个世界统一的中介环节。他们从存在观点、意识观点出发,只能或者把属人世界简单地还原于自然世界的本原中去,或者把自然世界简单地归结为属人世界创造的产物。这样,在哲学史上就形成了相互对立的两种片面理论。
近代法国哲学家们试图通过把一切存在物都归结为可以用力学规律加以解释的“机器”的理论,以证明自然世界的统一性。笛卡尔最先提出了世界是一架大机器的观念,他还说过动物是机器。但他不敢说人也是机器,因为在他看来人的思想是具有超自然——物质的存在。思想活动能不能也用力学规律加以说明,这就成了法国百科全书派必须予以解决的中心课题。他们找到了肉体感受性这个桥梁,通过它便把不论怎样高级的精神活动都能用物质运动规律加以说明,于是进一步提出了人也是机器的论断。至此,整个自然界都变成“齐一的”,一切都是自然的存在,不再有任何超自然的存在。这种自然世界的统一观,对于否定神学世界观、维护唯物论和科学的认识路线是有重大意义的,因而成为近代哲学发展所取得的一大成就。但它在否定超自然的神灵的同时,也否定了人对自然存在的超越性,这就陷入了片面性。这种理论不能说明主体的现实活动,它不能不引起后来哲学对它(理论上)的“反动”。(www.xing528.com)
德国古典哲学家们所做的恰好是与法国哲学家相反的工作。法国人费尽心力所确立的“机器”的观点,在德国哲学中又一一被推翻。康德首先证明人不是机器,而是一个理性自主体,因为人的意志服从于理性法则而非自然法则。他还在有机界引进了合目的性概念,试图证明有机生命也不全是机器。沿着“理性”这条道路,谢林和黑格尔证明不仅动物不是机器,而且整个世界都不是机器。德国哲学家颠倒了世界的真实关系,这当然是错误的,但由此确立了属人世界的独立地位,揭露了主体活动所蕴涵的矛盾内容,却是有重大意义的。德国古典哲学也是近代哲学发展所取得的巨大成就。
很明显,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科学形态的哲学,必须吸收法国哲学和德国哲学的成果,但又既不能走法国哲学的道路,也不能走德国哲学的道路。我们讲世界的统一性,必须立足于实践,从世界两重化的关系即从解决属人世界与自然世界、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等矛盾关系中,去建立我们的理论。自然世界是属人世界的初始本原,又是它的存在前提。我们必须坚定地承认自然世界对属人世界的优先的和基础的地位,才是唯物论。但从人的活动的观点去看,自然世界只不过是主体的对象世界,“主体是人,客体是自然”,我们承认自然世界的基础地位只是为了凭借它去发展属人世界。所以又绝不能脱离属人世界的发展去讲述世界的统一性。这里只讲发展的统一不行,这样会失去基础和前提,同样地,只讲本原的统一也不行,仅仅把高级存在还原为初级存在,又会失去目的和意义。这个矛盾只有用实践观点才能得到解决。而这样就不能只是满足于最后得出一个统一于什么之中的抽象论断,而应讲清统一的具体关系。
在我们的哲学中关于世界统一性问题的讲法,基本上没有超出法国唯物论的观点。我们只是论证自然的物质统一性,强调自然对人及其意识的优先性和根源性。这个道理当然是完全对的。但这只是唯物论的一般基础。重要的问题是要说明:肯定了自然的优先地位之后,人应该怎么办,摆在什么位置,还有怎样的作为?事实上我们讲世界的统一性问题,归根结底是为了提高人的主体意识,发挥主体活动的能动作用,换句话说,为了使人能够提高到优先于自然的地位。难道我们只要让人们承认了自然的优先性,就可以使人提高到优先地位上去吗?只有霍尔巴赫才这样教导人们:“顺着自然为你划就的必然的道路放心地走去吧。”[2]就连培根都不是这样,他在讲“顺从自然”的同时总是说明这是为了“支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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