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社会经济各个领域全球化的深入与升级以及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迅猛发展,英语正成为学术人员信息交流、学术传播和知识建构越来越重要的工具。学科发展、成果发表和学业完成都离不开学术英语能力和素养。虽然我们不能忽视中文在学术交流和学术共同体中的地位,但是我们也不能否认和忽视学术英语的重要性和发展趋势。正如我们在本书开篇所言,在国家“双一流”高校建设的背景下,学术英语无疑是大学英语教育的重要内容(蔡基刚 2018;束定芳 2016;王守仁、王海啸 2011),也逐渐成为英语专业语言课程的重要转向(孙有中 2017)。然而,行之有效的学术英语教育不仅需要了解不同层次学生的需求,而且要让学生充分熟悉学术英语的本体特征与研究路径。通过前五章的理论探讨与文献回顾,我们不难发现学术英语研究和语料库紧密联系在一起。当然,语料库的强大功能也使之与人文和社会科学的诸多领域联系紧密(Hunston 2002;徐秀玲、许家金 2017)。本书旨在介绍、解读和阐释学术英语的本体特征及其与语料库之间的关联。
首先,我们通过梳理学术英语的内涵与外延,回顾与语料库相关的学术英语研究。从中不难发现,语料库对于学术英语研究是教学范畴的应用,不是技术范畴的开发。在学术英语研究中,语料库手段是服务教学的,以语料库作为数据工具,识别学术语篇中的语言特征和规律,最终反哺课堂教学。学术英语的基本指导思想是将学术话语能力建立在熟悉语篇体裁和修辞结构的同时,掌握具体的语言形式和劝谏功能。二语学习者或学术新手因为未能驾驭上述两方面能力,因而没有被目标话语共同体接受和认可,学术英语研究旨在帮助这些群体提高和增强学术话语能力。因此,借助语料库的学术英语研究不在于开发复杂的语料库或者信息技术,而是以教学为纲的语言分析和教学。这样,我们便不难回答一个经常遇到的问题:有关学术文本的信息科学或文献计量学分析是否属于学术英语研究?显然,这类学术引用研究是关于学术文本的研究,并非关于学术英语或者学术用途语言的研究,因为其研究目标不是学术语境下语篇语言形式与功能的关系。但是,以语言特征为导向的学术语篇和引用研究应当属于学术英语研究(Ken Hyland 1999a)。所以,衡量学术英语研究不在于衡量语料的选择和标题的设置,而是考察研究问题和研究目标,毕竟研究方法是为研究问题服务的。因此,笔者认为,语料库语言学的分析视角和手段并非都适合学术英语,因为它们在很大程度上无法适用或满足学生需求和教学初衷。
此外,就语料库在学术英语研究中的应用而言,通过前三章的文献回顾与梳理,我们可以发现,当前研究表现出“三多三少三不足”的现状。一是应用研究多,理论创新少;二是基于语料库的研究多,语料库驱动的研究少;三是共时研究多,历时研究少。此外,本土化学科结构关照不足,主体视角和阐释介入不足,语料库辅助的学术英语教学不足。这些或许是学术英语的语料库研究今后亟待解决的问题。
第一,可能现在一提学术英语的语料库研究,大家直接想到的就是语步分析、元话语、立场和引用等,而且基本上都是将现有框架和分类套用在各种体裁上和不同作者群体中。这或多或少存在同质化问题。可见,与语料库相关的学术英语研究缺少理论创新,也缺少对新的体裁和语言资源的挖掘。一般来说,学术英语研究的理论即为分析框架,目的是便于研究者发现、归类和剖析学术英语中的各类体裁与语言特征。不同的框架从不同的功能视角解读相同的语言资源,例如立场标记(Hyland 2005b)体现作者对概念信息的态度,读者介入(Martin & White 2005)表达作者对他人声音的态度。元话语之所以解释力较强,是因为其囊括多方面的功能视角。Swales(2002b)评价学术英语的分析模型时,认为理论创新并非是特立独行地创立一套全新的理论,而是在于提供一个容纳多种维度的分析方案。例如,Hyland & Tse(2005a)提出的综合投射句式、It型从句和转述动词等立场标记资源,提出了“评价型that从句”,为后续分析学术语篇评价意义提供更为全面的框架。Lancaster(2012)结合立场和读者介入,提出了新的包含评价话题内容和读者对象的学术立场框架,补充了现阶段立场资源的单一视角。又如Hu & Chen(2017)提出的“惊奇标记”(surprise marker)概念及分类框架,为考察学术作者在语篇中如何呈现和推介知识创新和学科价值提供了重要参考。
第二,就挖掘学术体裁资源而言,期刊论文、学位论文、学期论文、教材、书评和议论文是现有文献常常涉猎的体裁,但是学术体裁体系中还有其他诸多类型文本。Nesi & Gardner(2012)提及本科生在学术英语学习过程中通常接触的13类体裁,包括案例分析(case study)、评论(critique)、设计说明(design specification)、情感写作(empathy writing)、议论文(essay)、练习(exercise)、说明(explanation)、文献综述(literature survey)、研究方法描述(methodology recount)、记叙文(narrative recount)、问题探讨(problem question)、申请书(proposal)和研究报告(research report)。Curry(2016)举例研究生阶段学生涉及的分析类、思辨类和专业类体裁,详见表6.1。Yore et al.(2006)报告了学术人员在职业发展中接触的常见专业类体裁,包括期刊研究论文、期刊综述文章、书评、期刊评论、摘要、编辑通信、海报、学术讲座、项目申请书、实验报告、邮件、授课教案、学生辅导、科普文章等。可见,在今后的研究中,尚有众多学术体裁有待借助语料库方法进行语言和修辞资源的考察。
表6.1 研究生阶段学生涉及的学术体裁(改自Curry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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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就语料库的两种研究范式而言,学术英语研究大体上是基于语料库的研究,语料库驱动的研究相对较少。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与上述应用研究大行其道有关。常见的研究过程是根据某种现已成型的理论或框架,在学术英语语料库中进行检索、统计和阐释;另一个原因与学术英语研究的教学导向性不无关联。诸多学术英语的研究问题来自课堂教学和学生需求,进而研究者在学术英语语料库中考察该语言问题的表现特征,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案。此外,学术英语领域的知名学者基本是沿着外语教师到语篇分析者的路线形成职业发展轨迹,譬如Ken Hyland在苏丹和沙特阿拉伯、John Swales在利比亚和苏丹、Tony Dudley-Evans在利比亚和伊朗开始英语及学术用途英语的教学。在教学中,他们首先发现学生在学术英语学习中遇到的问题,继而逐渐认识到体裁和修辞语言资源在学术英语能力发展中的重要性,进而总结出自己的分析框架和资源分类,在自建的小型语料库中观察资源出现的频率和表现形式,最终反馈教学,促使学生在真实文本语料中培养学术英语表达能力。但是,在未来语料库驱动的学术英语研究方面,卫乃兴(2016)建议关注词语共选、语义趋向、语义韵以及短语序列,它们有待在学术英语研究中进行系统的考察。
第四,当前基于语料库的学术英语研究绝大部分都是共时的、截面性质的研究。正如第三章和第四章的文献回顾,现有研究或者对比学术语篇的学科差异,或者比较一语和二语作者的语篇差异,或者比较新手和资深学者的话语实践,或者对比不同体裁的学术文本。总之,这些分析都是静态的,以截面形式观察语言资源的相同点与不同点,缺少对动态语境的考量(朱永生 2005)。根据Conrad(2002)的观点,语篇分析的语料库研究范式包括四种路径:(1)调查与某一语言特征有关的因素;(2)考察某一特定语言功能的实现;(3)对语言变体的描述;(4)对某一语言特征在语篇中的使用作跟踪描述。当前,与语料库相关的学术英语研究基本上都是通过前三个路径进行探讨,较少从第四个视角进行动态历时考察。但是,跟踪描述或者历时研究能够反映出语境的重要动态变化。例如,对比学术语篇学科差异的大量共时研究表明,人文和社会学科学术文本存在的人际互动语言标记明显多于理工学科(如Hyland 2004b;杨林秀 2008),但是学术语篇的历时研究发现软学科的人际互动标记有下降趋势,而硬学科呈现上升趋势(Hyland & Jiang 2018)。动态的历时研究无疑让我们更深刻、全面地了解学科知识建构和话语实践等一系列学术和社会语境的变化。
第五,正如我们在前面章节看到的,考察学科间的差异是学术英语研究的核心议题,但是现有研究往往粗略地划分以人文和社会科学为代表的软学科和以自然科学和生命科学为代表的硬学科,较少关注我国本土学科属性和专业设置。就国内而言,鲜有研究是完全依照我国学科专业设置实情,而常常跟随国外文献的学科选择,导致所建学术英语语料库及其研究发现对我国本硕博各阶段学生指导意义受限。2016年,中国外语与教育研究中心牵头设立了“中国外语教育基金专用英语语料库建设项目”,拟最终建成总库容不少于一亿词次,它开创性地按照我国学科专业设置的实情,涵盖人文社会科学、自然和生命科学各主要领域的一级和二级学科,建设DEAP(Database of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语料库。DEAP语料库无疑是关切我国多学科学术英语教学实情、服务本土教学与研究的学术英语语料库。基于该语料库,学界涌现了许家金(2017)和Jiang & Wang(2018)等一系列特色学术成果,我们也期待更多的适合我国学科专业国情的学术英语语料库的建设与研究。
第六,目前基于语料库的学术英语研究主要通过研究者的客位视角(etic)解读语言本体特征,即依靠研究者的主观认知与分析经验阐释特定语言特征的形式与功能。我们在前面章节谈到,语料库呈现的只是第三人称视角的观察数据,难以充分显现第一人称自身的意识与能动。也就是说,通过语料库,我们得到的是“人们做了什么”的第三者事实材料,却看不到“他们考虑的是什么”,语料库研究是从研究者或者观察者的视角出发,而忽略参与者的自省描述。魏多逊(2009:62)指出,“语料库完成的仅仅是意义生成过程的文本轨迹,缺失的是明示语言特征与使用语境之间的相互作用。也就是说,语料库无法捕捉语言使用的民族志深入描写”。因此,基于语料库的学术英语研究应该扩大语篇参与者的主位(emic)认知和见解或者通过话语共同体的内部视角阐释语言使用的特点和目标,补充研究者的客位观察(如Dressen-Hammouda 2014a,2014b)。就学术语篇而言,尤其是学生文本,我们也应该融入作为评阅人的读者评判,通过目标读者与话语共同体视角,论述学术语篇的语言选择和话语实践是否符合读者共同体的期望与规约(如Lancaster 2014;Jiang & Ma 2018a)。
第七,就国内与语料库相关的学术英语研究而言,学者基本上都是通过语料库手段考察学术语篇的本体特征,非常缺少语料库辅助习得学术英语的教学探讨或者相关的实证研究。Tim Johns是将语料库和索引技术直接应用于语言课堂的先驱,如我们在前面章节中谈到的,他用“数据驱动学习”(Data-Driven Learning,简称DDL)描述通过语料库分析实现语言学习的方法,同时强调数据库驱动学习是以学生为主导,学生观察语料库实例,寻找并总结语言使用规律,因此是一种归纳式的学习方式(Johns 1991)。尽管数据驱动学习或者语料库辅助教学存在一定争议,比如受限于学生对语言问题的“注意”(noticing),短期学习成效不尽如人意等(Flowerdew 2015b),但是实证研究表明该方法的长期效果积极且明显,能增强学生的语言意识、语境敏感度以及对学习的兴趣和动机(Charles 2012;Chen & Flowerdew 2018)。然而,学术英语的语料库辅助教学相对于学术语篇分析在国内发展缓慢,有待于进行更深刻、更大规模的尝试与实证研究。
最后,随着信息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学术英语多媒体语料库也是今后的发展方向之一。正如Haneda(2014)指出的那样,在学术语境下,交流变得多模态化,不仅是单纯依靠语言形式,而且也包括活动行为、材料设计以及其他图标、图像、简图等各类符号资源。同样,Lemke(2002:24)曾提出当代科学文本不再仅是由成句、成段的词汇构成,而是更多地依赖表格、图标、图形、手绘、成像等一系列视觉呈现,可能既有声波图,也有色谱图和基因图等。因此,多媒体语料库可以更好地收集学术英语本来的多模态符号资源,从而更贴切地表现学术交流的真实语境。Maria Kuteeva和Anna Mauranen在Discourse, Context & Media期刊的专栏中有六篇论文论述这类多媒体语料,这给我们提供了不错的借鉴意义。
语料库的最大优势在于提供大量的真实语言素材,辅助学术英语教学与研究,挖掘和描写学术英语使用的典型特征和规律,进而为学术英语教学提供可靠的语言资源和参考依据。本书在对学术英语和语料库进行理论探讨的基础上,梳理与语料库相关的学术英语研究文献,评价现有研究的方法与路径,归纳学术英语研究关注的语言资源和修辞手段,全面呈现语料库与学术英语研究的关联性与互补性。尽管现有文献试图利用语料库方法从诸多方面揭示学术英语的本体特征,报告丰富的实证结论,但是在述评中我们也看到学术英语研究在理论创新、方法选择和研究定位方面的局限。这些都有待未来研究充分利用语料库资源和工具对不足之处建立系统工程与研究课题,对上述问题给予深入探索并提供以实证为基础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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