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瓷器：元明清藏式造型艺术研究

就元代瓷质多穆壶的来源与收藏来看，其在北京地区与东南亚地区的墓葬中均有出土，有明确的墓葬地点、墓葬内容等信息^[4]。这说明北京、东南亚的墓主或在生前便使用过多穆壶。比起传世的博物馆收藏，从海外墓葬出土中还可窥多穆壶器形在东南亚地区的销售、传播状况。

关于元代瓷质多穆壶的造型分析，所集元代瓷质多穆壶基本造型为圆锥身、高度不过口的短直流、曲柄、柄上僧帽装饰、身上多圈带状装饰。而体量变化较大，从10厘米到24.9厘米皆有。若按地区细分，可以发现元斡脱赤墓的24.9厘米青白釉多穆壶，其高度、风格、外形有系等特点与明墓发现的19.7厘米的元青白釉僧帽壶相仿，只是元墓这件青白釉多穆壶造型装饰更为复杂精美。而销往东南亚的元代多穆瓷壶普遍体量都较小，仅为10厘米或12.5厘米，为元墓出土的多穆壶体量的一半。若按品种来划分，可分为YD-A即元代多穆壶A型青白釉多穆壶（图20）^[5]和 YD-B青花多穆壶（图21）^[6]两种。其中，YD-A 青白釉多穆壶又可以根据发现地点和体量分为，YD-Aa青白釉中国大多穆壶（图20）及YD-Ab 外销青白釉小多穆壶^[7]。YD-Ab可看做是以YD-Aa为原型的缩小简化版，YD-Ab省去了YD-Aa竖条状的纹饰造型。YD-B相对于YD-A而言，省去了柄上下的漩涡造型，去掉了铆钉装饰，保留了三圈带状造型，而几乎在器表每一部分都进行了青花纹饰的装饰。

图20　元青白釉多穆壶

图21　元青花多穆壶

就元代瓷质多穆壶的造型溯源而言，内蒙古博物馆的研究者认为瓷质多穆壶造型的来源地区为中亚，首都博物馆研究者则指出器物应该是来自木质器、金属器，还有研究者认为多穆壶的造型让人联想到欧洲的陶质啤酒杯^[8]，以上形成的比较统一的论调是多穆壶的基本器形来源于西方。但也有学者提出了多穆壶造型的“蒙藏起源说”，并仔细分析了帽状装饰是受藏传佛教的影响^[9]。笔者根据掌握的实物证据，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对多穆壶的整体外形来源、壶口上的僧帽造型来源进行补充说明：(www.xing528.com)

一、就实物证据来看，多穆壶的基本器形来源于西方，且似欧洲的陶质啤酒杯是比较可信的，“藏蒙起源说”“中亚说”还需要再斟酌。在英国有3件时间比元时代稍早或与元时代差不多相当的陶壶（推测可用来盛装啤酒）^[10]，它们都属于欧洲中世纪金斯顿器物（Kingston ware）或金斯顿类型器物（Kingston-type Ware），其高度从10.7厘米到31厘米以上皆有。与元代瓷质多穆壶相似，皆为圆锥状器身，器身上有圈状平行纹饰，有柄（柄上下并没有装饰，在中国元代多穆瓷壶上发展出了漩涡纹装饰），只是无从器身上突起的流（或形成似流的尖口沿），不过这恰好符合了蒙古族语言中对于“多穆”无流的定义，“无流”这一特点一直在蒙古东布壶造型中延续着（虽然东布壶也在口部形成了似流的造型，但没有从腹部伸出的流）。当然，金斯顿陶壶也没有僧帽状造型。但从出现时间、基本造型上可以推测这类金斯顿陶壶或就是“多穆壶”的祖形，元时代整个蒙古帝国幅员辽阔，欧亚地区来往频繁，欧洲器形的传入也是有可能的。欧洲以及美国，类似金斯顿这种圆锥形的器物一直到18世纪时还时常可以在瓷、金属、木等材质的咖啡壶或巧克力壶中看见^[11]。而巧克力壶如同藏地“多穆”分有流的盛装器与无流的制作器一样，亦发展出了盛装（有流）^[12]、制作（无流，与藏区制作酥油茶的器皿一样有一个搅拌棍）^[13]不同功能的器皿。另外，类似的咖啡壶或巧克力壶在19-20世纪受欧美文化影响颇大的日本也有制造^[14]，但日本咖啡壶的圆柱造型、柄与流的分布位置与清代开始的圆柱状多穆壶更加相似。

二、元代青白釉多穆壶口部的僧帽造型与唐宋时期金属僧帽壶上的僧帽造型近乎一致，属于“五佛冠”造型，在口部的具体位置（位于柄上方）也十分一致，根据当时在藏传佛教兴盛的西宁、宁夏（西夏地区）等地发现的金属僧帽壶判断，这样的僧帽装饰应该是受藏传佛教影响而产生的。

就元代瓷质多穆壶的文化内涵来看，出土于墓葬中的多穆壶，其出土位置，墓主身份等对于器物内涵分析都十分重要，如元初的斡脱赤墓出土的多穆壶（图20）。该墓为衣冠冢，是斡脱赤与其子的合葬墓，青白釉多穆壶发现于衣冠冢北侧，与其他随葬品瓷器安放于一处，更北面放置位牌，斡脱赤与其子至整个家族都是笃信佛教的元初显贵^[15]。这也解释了其墓葬中多穆瓷壶上出现的藏传佛教僧帽装饰的原因。菲律宾圣塔纳（Santa Ana）教堂修道院墓葬区出土的青白釉多穆壶，其位于教堂修道院墓葬区的南侧，邻街道，根据发掘报告的图例来看青白釉多穆壶所在的71号墓中埋葬的是小孩子，拥有如此精美的多穆瓷壶作为陪葬品，推测其家庭应处于当地较为富庶的阶层^[16]。菲律宾发现的元青白釉多穆瓷壶与青花多穆瓷壶都是当时中菲间繁荣贸易的一个证据，其中青白釉多穆壶造型不仅在中国，在菲律宾也有出现，并与中国地区一样，皆作为陪葬品加以使用。青花作为元代开始成熟的瓷器品种，在外销菲律宾的多穆瓷壶上得到应用，此点让人联想到元时期（13-14世纪）的菲律宾恰好开启了“伊斯兰化”的历史进程（虽然这一进程在16世纪时被西班牙殖民者打破），这一进程是穆斯林商人使用商业手段来开启的^[17]。学界一般认为，元时期的青花外销器中很大一部分是为伊斯兰世界设计的^[18]。透过此件青花多穆壶可见，青花作为伊斯兰文化审美的一环，也参与到了菲律宾地区的伊斯兰化进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