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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洪水肆虐,探险者备受侵扰

时间:2023-08-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这河水大涨的期间,这些小小的船真是讨厌极了,简直叫人吃不消。前面我已经说过,河水大涨给我开了一个新的眼界,使我增长了见识。这种水上露营的生活,这些人每年大约要享受一两次:一次是十二月里俄亥俄河涨水的时候,另一次是六月里密西西比河涨水的时候。一直到甘蔗园后面,二至四哩的距离之内,树木都是砍光了的。

大河洪水肆虐,探险者备受侵扰

在这河水大涨的期间,这些小小的船真是讨厌极了,简直叫人吃不消。我们开过一条又一条的狭窄水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新奇的天地一如果在一道狭窄水道当中有一处特别狭窄的地方,我们大概就一定会碰到一只载运农产品的小木船;假如它不在那儿,我们就要在一处更糟糕的地方碰到它,那就是在水道的上端,浅水的地方。那时候双方就要互相打打交道,没完没了地乱骂一场。

有时候我们在大河里航行,小心翼翼地从大雾当中摸索着前进,深沉的寂静会突然被一阵叫喊声和敲打洋铁盆的响声所打破,刹那之间就有一只木筏在那蛛网似的薄幕里隐隐约约地在我们近旁显露出来;于是我们还来不及彼此相骂,就赶紧把操纵轮机的铃子拚命地敲,连绳子都拉断了,急忙开足马力避开!只要能够避免,你总不会把轮船岩石或是结实的木筏上撞的。

你也许不会相信吧,在当年轮船航行的旧时代,有许多轮船上的船员常常随身携带着大批各式各样的宗教宣传小册子。他们的确携带那些东西!我们每天都要在沙洲附近停留二十来次,同时那些小坏蛋就会成串地漂到我们上游两哩的河湾尖嘴子上停住。随后这些木筏当中,就有一个划出小艇怪吃力地穿过一片茫茫的水面,拚命急驶过来。小艇在我们的前舱附近停下桨,迅速地往我们的船尾漂着,这时候喘着气的划手们大声嚷道:“给我一份报吧!”于是船员就把一叠新奥尔良的刊物甩过去。如果对方拾起这些东西,并无异议,你就会发现另外有一打小艇不声不响地一齐向我们漂过来。你明白吧,他们原来都在等着,且看第一个收获何如。第一个既然并无不满,其余的就都使劲划桨,一齐拥过来;他们刚一划到,船员就把一捆一捆的精致的宗教小册子拴在木瓦上,给他们扔过去。这十二只木筏上的水手在那么个大热天划着一只笨重的小艇,过来讨刊物,结果却得到十二包宗教宣传品,每只小艇公公道道地分得一包,这一着所引起的一阵破口大骂,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前面我已经说过,河水大涨给我开了一个新的眼界,使我增长了见识。河水涨出河岸之上的时候,我们就放弃了原来的航路,从前露出水面十尺的沙洲,现在我们时时都要从它们上面跨过;从前我常常看见有些树桩很多的河岸,船都要避开的,现在我们却蹭着它们开过,象马德里湾下面那道河岸,就是这样;我们噼噼啪啪地穿过八十二号那样的狭窄水道,那下面开口的地方是一道连绵不断的树林,象墙壁似的,直到我们的船头几乎碰到了那个地方,才看见人入口。这些水道,有的是十分荒凉的。茂密的、未曾开发的森林笼罩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水道的两岸,你简直会以为那是从来没有人迹到过的地方。我们从那儿掠过的时候,那些摇曳的葡萄藤、多草的冷静角落和成行的树木都闪出微光,还有开花的藤蔓从枯树干的顶上摆动着红花,森林的叶簇茂密无比,但是这一切都在那儿荒废了,没人理睬。那些狭窄的水道是航行的适意地方;除了上端而外,水都很深;水也流得和缓;“尖嘴子”下面的水是绝对静止的,看不见的河岸非常陡峭,凡是有柔嫩的柳丛伸出枝子来的地方,你把船迅速开过的时候,都可以把船舷藏在那下面,这时候你简直觉得好象是在飞一般。

我们在另一些岛后面,看到一些倒楣的小农庄和一些更倒楣的小木头房子,有些歪歪倒倒的木栅伸出水面一二尺,一两个倒楣的男人穿着斜纹布衣服,让疟疾折磨得不成样子,脸色焦黄,在栅顶的木杠上枯坐着,双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腮帮子,嘴里嚼着烟草,把渣滓从掉了牙齿的缝里向飘浮的木屑啐过去;家中其余的人和农庄上的少数牲口都挤在一只空的平底木船上,停泊在附近。这家人在这只平底船里烧饭、吃饭,睡觉, 日子多少不定(也许要几个星期),一直到河水退下两三尺,让他们回到小木头房子里再去发疟子的时候为止——疟子是贤明无比的老天爷的一种慈悲的办法,使他们能够毫不费力地活动身体。这种水上露营生活,这些人每年大约要享受一两次:一次是十二月里俄亥俄河涨水的时候,另一次是六月里密西西比河涨水的时候。然而这也是善意的安排,因为这种变化至少可以使这些可怜虫间或死而复生,趁着轮船走过的时候,看看世面。他们也的确是欣赏这种天赐之福,因为每逢有轮船经过,他们就张着大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尽量饱一饱眼福。可是在低水季节,这些与世隔绝的人哪能有什么办法消遣,不致苦闷得要死啊!

有一次,我们的船开进了这样一条美妙的岛旁狭窄水道,航路被一棵倒下的大树完全挡住了。这足以说明有些狭窄的水道窄到什么地步。船上的水手砍掉那棵横阻的大树时,旅客在一片未曾开垦的荒野上消遣了一小时;你要知道,往回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从卡罗镇到巴顿鲁日那一段,河水涨到岸上的时候,夜航并没有特殊困难;因为沿途一千哩都有茂密的树林,形成两道墙,卫护着两岸,只是间或有一个农庄或是木厂开个缺口,你很难“走出河道以外”,正如你穿过一条有篱笆的小路,不致走出范围一样。可是从巴顿鲁日到新奥尔良,情况就不同了。河面有一哩多宽,而且很深——有些地方竟至深达二百尺。两岸有一百好几十哩的一段,树木完全砍光了,沿岸是连绵不断的甘蔗园,只有东一丛西一丛的稀疏的树苗,或是一行点缀风景的楝树。一直到甘蔗园后面,二至四哩的距离之内,树木都是砍光了的。第一次霜冻快要来到的时候,园主们就匆匆忙忙地抢着把甘蔗割掉了。他们把甘蔗榨完了之后,就把蔗秆的废料(他们叫做蔗渣)放成一堆一堆,放火烧掉;在其他产糖的国家,蔗渣却是用来做糖厂的火炉里的燃料的。潮湿的蔗渣堆燃烧得很慢,冒起烟来简直就象魔王厨房一般。

密西西比河下游那一段,两岸都有十至十五尺高的河堤防护着,这道河堤与岸边相隔十至一百尺左右,远近以不同的情况为转移;一般大约是三四十尺。河水涨到岸上的时候,要是让那带地方整个儿被一百哩内燃烧着的蔗渣堆冒出来的一片茫茫的灰暗的烟尘弥漫着,半夜里把一只轮船放在那儿,任它航行,你看它会觉得怎样。再看你又会觉得怎样!你只觉得自己在一片渺茫而阴沉的无边大海当中,这茫茫的大海越远越模糊,渐渐在朦胧的远处消失了;因为你无法辨认那河堤的痕迹,你老是想象着眼前有—棵漂浮的树,其实并没有。那些甘蔗园本身也在烟尘中变了样子,好象是那大海的一部分似的。你值班的时候, 自始至终老是毫无把握,心里非常焦急,吃尽了苦头。你希望你始终在河道以内,可是不知究竟怎样。你所能确有把握的是,你以为离着河岸足有半哩远,其实却离河岸和毁灭的境地可能只有六尺。还有一点你也可以拿得准,那就是,假如你忽然撞着了河堤,把烟囱撞得倒在河里,你究竟还有一点儿足以自慰,至少知道那与你所预料着要出的乱子差不多。有一天夜里,一只维克斯堡的定班大轮船就在这种时候冲进了一个甘蔗园,只好在那儿呆了一个星期。但是那也并不算新奇,这种事从前就发生过多次了。

我本以为这一章已经写完了,可是我还有一件稀奇的事情,趁它还在心头,很愿意把它添上。这件事情只是因为它与驾驶有关,才算不是题外的话。当时这条河上有一个顶高明领航员X先生,他是个梦游病者。据说他心里如果惦记着一段难行的航道,他就每每要从睡梦中起来走动,干些稀奇事情。他曾经在一条新奥尔良的定班大客船上和乔治•伊勒共同担任过一两髟(航行的领航员。第一次航行时,乔治开了很长一段,老觉得心.神不安,可是后来也就不在乎了;因为X在床上睡着了,似乎是挺放心的。有天深夜里,轮船开到了阿肯色州的赫勒拿附近,河水很浅,这个市镇上游的渡口的情况又是模糊而混乱的。伊勒看见那个渡门的时候, X也看见了,那天夜里下着毛毛雨,特别阴沉灰暗,伊勒正在考虑着是否应该把X叫起来,帮他开过这个地方,谁知恰好在这时候,门就开了,X走了进来。在很黑的夜里,光线对于领航工作是个死敌,在那种夜里,你要是站在一间有亮的屋子里,就会觉得无论如何也看不见街上的东西;可是你如果把灯熄了,在黑暗中站着,就可以把街上的东西看得相当清楚。因此在特别黑暗的夜里,领航员们是不抽烟的;假如驾驶室里的火炉有裂缝,能让丝毫光线射出来,.他们就不许生火,他们还吩咐把船工的机炉用盖舱面的大块油布遮盖起来,天窗也要关严。于是船上就没有任何光线放射出去了。这时候走进驾驶室里来的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发出X的声音。他说,“让我来掌舵吧,乔治;你看到这个地方之后,我也看到了,这个地方太曲折,我看我不如自己来掌舵,比我告诉你怎么掌还省事些。”

“承你这番好意,老实说,我是求之不得;我的汗已经流得一滴都没有了。我把舵轮转来转去,象只松鼠似的。天黑成这样,我简直说不清船在往哪边转,后来它终于乱转起来,就象个陀螺似的。”

于是伊勒在长凳上坐下,直是喘息,连气都透不过来了。那黑黝黝的影子一声不响地把住舵轮,转了一两下,使那旋转的轮船稳定下来,然后他就安然自得地站着,一时把它往这边摆弄一下,一时又往那边摆弄一下,动作非常从容而轻巧,好象是在中午时分一般。伊勒仔细看着这种掌舵的奇迹,心想刚才不说实话才好!他瞪着眼睛望着,觉得很惊奇,后来终于说:“唉,我原来还以为我会开轮船哩,可是这又是我弄错了。”

X没有做声,只是从从容容地继续干他的工作。他拉铃吩咐抛铅锤测水,拉铃减低马力,他小心而灵巧地驾着船开进看不见的水位标志所在的地丸然后站在舵轮的正中,温和地向外面的一片黑暗中窥探, 一时往前看,一时往后看,借此校正他的位置;铅锤测水越来越浅,他就把轮机完全停住,随后船 就在死一般的沉寂中令人提心吊胆地顺水漂流;碰到水最浅的地方,他就开足马力,挺巧妙地驾着船冲过去,然后又小心地把它开进其次的一连串浅水位所在的地段:接着又是那么耐心而谨慎地操纵铅锤和轮机,轮船就顺淄溜地前进,始终没有碰底,随后就开始横渡,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难关;轮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黑暗中钻过去,一一时地顺着它的测标慢慢地前进,它沉闷地往下,直到测铅手喊出水位最浅的时候,才猛然开足马力,左右晃地冲过暗礁,一下子冲进深水和安全的地带!(www.xing528.com)

伊勒如释重荷地长尺了一声,把憋住了很久的一口气喷出来;他说:“在密西西比河上开船,这是从来没见过的绝技,真叫透了!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不会相信能有种事哩。”

对方没有回答,他又接着说:“请你再掌五分钟吧,伙计,让我下去喝杯咖啡。”

一分钟之后,伊勒在下面的“顶舱”里咬一块饼子,喝着咖啡,使自己痛快痛快。正在这时候,守夜的水手碰巧进来了,他正打算往外走,忽然发现了伊勒,于是就喊道:“谁在掌舵轮呀,您哪?”

“X。”

“快上驾驶台去吧,快着快着!”

他们俩马上就三步并做一步,飞快地爬上驾驶台的扶梯!那儿没有人!大轮胎正在呜呜地叫着, 自由自主地顺着河中心往下漂!守夜的又从驾驶台冲出去,伊勒把住舵轮,开动马力使一部轮机往后退,等轮船迫不得已地躲开了一个冲积洲,他才喘过一口气来,要不然轮船就会把那个冲积洲撞到墨西哥湾里去了。

随后守夜的又回来了,他说:“那个疯子初上这儿来的时候,没跟您说他睡着了吗?”

“没说。”

“唉,他是睡着的。我瞧见他在栏杆顶上走着,满不在乎,好象人家在乎地上走似的,我就扶着他上床睡了,谁知刚才他又在船尾干那一手,还是象原先一样,要那套踩蹦索的危险的玩意儿。”

“噢,下回他再犯这种毛病的时候,我想我一定会守在他身边。可是我倒希望他常犯这种毛病。你真该瞧瞧他怎么把这只船驾着过了赫勒拿渡口才好哪。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手法。他连睡着的时候都有这种又漂亮,又时髦的拿手驾船的本领,那么他死了之后,还怕有什么干不了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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