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兆麟在《中国生育信仰》中认为:“在某些民族地区,认为人们所以降生,必有转生灵魂,在这种信仰支配下,往往通过收魂的巫术祈求得子。”“招魂巫术,也包括引小儿灵魂入室,如在贵州普遍流行一种敬桥求子,布依族称‘搭花桥’,苗族称‘敬桥’。”[60]
宋先生说的苗族“敬桥”习俗在花垣县、麻阳县苗族[61]均有,而且在花垣县,还有“架天桥”“架路桥”“建水桥”和“修亭子”之分。
花垣县苗族夫妇若有女无儿,或生男孩后很快夭折,当地相传有可能他们命中有子,但水重水大,投胎儿的灵魂过不了“天河”,因此要架“天桥”帮助灵魂渡过“天河”来到人间。“架天桥”由苗祭师施祭,引渡生魂。“天桥”的材料是一根桂竹或南竹,先用它破成五块或七块长篾,用长细篾条编五档或七档把它们连紧,从正大门上边的屋檐下,伸到屋梁中心,再伸向主人卧房上,然后由苗祭师做法引渡婴儿的三魂七魄过“天河”,投生人间。
苗家人也认为夫妇长久无子,是婴儿的三魂七魄在来凡间投胎时,由于隔山隔水路不好,无桥渡河,或恶鬼挡道,致使其中途夭折,故需架桥铺路让婴儿的魂魄顺利通过。但桥、路如何架修,需请算命先生根据夫妻的生辰八字、五行推算。“架路桥”由苗祭师施祭,请路神和土地神护儿女灵魂顺利到来。方位设在夫妇需要补缺的地方,如缺水,就设在夫妇住房的北边路上,因北属水。“桥”要架在路中间,在路中间挖一个约两尺长、一尺二寸宽、一尺深的坑;取五根或七根桃子树、李子树等带“子”的小树枝,用竹子的篾条将两头和中间捆紧,埋在路坑中,两边用泥土、沙石填平压紧,让过往的人踏在上面。“路桥”旁边还要用三块石板立一个小土地庙门,敬上香纸酒肉,作为供奉护桥的土地神庙;主人要将沿“路桥”两头一定长度的路面修好。这一习俗其实是当地民俗信仰之“修桥铺路迎贵子”“修桥铺路迎儿女”的反映。
“建水桥”,即无子或无子女夫妇“架水桥”以迎子女的习俗。其成因和“架路桥”相似,是无子女夫妇缺水补水而架“桥”而已。“建水桥”不将“桥”架在路中间,而是架在经常有人路过的小河上。其方法也是用三根或五根带“子”的树干,用钉子或木条捆牢连紧,两头架在小河边上,便于行人踩过河,保证安全。在旁边也都建小土地庙,保护过路人,保佑婴魂安然而过。
无论是“修路桥”还是“建水桥”,都要请苗祭师施祭,请神敬神,祭品有酒、肉、鸡、鸭,以及苗家糯米斋粑和苞谷烧酒等。其中后一类,更是要准备充足,因不仅帮忙的人要吃饱、喝醉,就是过路的人,也要每人请吃一口酒肉,还要打发一个糯米斋粑。吃酒吃菜之人,都要好言好语敬贺。最后苗祭师“讨”送神,收工回家。[62](www.xing528.com)
永顺县、古丈县、龙山县等地的土家族也有“搭子孙桥”求子的巫术。土家族人认为生育子嗣由生殖女神掌握。她们在送子时,常有邪魅野鬼从中作梗,破坏神灵送子,将女神送子的路挖断,使女神无法将子嗣送到。如遇到这类情况,就得请巫师施行巫术,修复被邪鬼挖断的送子之路。其方式就是“搭子孙桥”。行这类巫术时,梯玛及主人等须在村郊野外找一道路断裂处,先用公鸡血驱散邪魅野鬼,然后砍四根杉树枝,包上红布作“桥墩”打入道路断裂处两端,在“桥墩”上横架两根树枝作桥梁,上铺四根杉树枝条,桥即搭成。然后梯玛杀鸡,淋鸡血于桥墩上,烧纸奠酒,祝祷神祇,告知桥已架成,请神送子。同时施展巫术,镇住邪鬼,不再作恶。[63]在“架桥求子”时,有的地方的梯玛还得念送一段长长的求子辞,恳请神灵赐予无子之人以子嗣:“……哀求一点长庚子,伶俐聪明管万民。双皇亲领长庚子,速回鸾驾上天庭。信士焚香相等候,望皇堂上赐麒麟。我皇正揩慈悲眼,娘娘发动恻隐心,自古二皇多灵验,香烟供奉到如今。千处有求千处好,万处有求万处灵。无子之人叩动你,赐他贵子跳龙门……”[64]
瑶族、壮族亦均有“架桥”求子的习俗。[65]其中瑶族的这一习俗叫“架桥接花”[66]。妇女结婚后不孕或生下婴儿养不成,便请先生公给“架桥接花”。通常请一位儿女多的先生公(即接花老人),另请两位或四位或六位儿女多的亲人或邻居相陪,需备五色纸贴成的弓形竹纸桥、红花白花各六朵或十二朵(红花代表女孩,白花代表男孩)、小狗一只、糍粑一百四十块、糯米六斤、米饭六斤、酒一斤、纸伞一把,以及若干油豆腐、香纸,到十字路口或大树下陈列祭品。先生公念瑶经,架灶烹狗,用狗血淋过纸钱,用两只碗将狗耳、爪、牙、尾盛好,与12个铜钱一起埋在架桥的地下。先生公念完经后,将红花、白花交给陪来的亲人带回主妇家,意为接花老人送花。主妇将花接着后放在厅堂神龛上,并在家里设宴款待接花的人。接花老人把花送给人间,妇女便会怀孕,养育小孩长大。[67]
此外,新晃侗族民间亦是如此。新晃侗族学者秋鸿介绍说,侗家求嗣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其中“架阴桥”是其主要的一种。无儿无女的人家,常常请道士祀奉白衣娘娘(即送子观音娘娘),用三根约一尺长的小木杆,连在一起做成桥梁,埋在堂屋大门内左边地下,以迎接子嗣,这叫“架阴桥”。民间认为,架了“阴桥”,儿女就会从阴桥上过来,便会有儿子传宗接代。[68]
对架桥、修路以求子嗣的行为,有人认为这是源于佛教的善恶之报、因果报应等,即认为通过行善、积阴功便会得到神佑,而生下子嗣。侗家民众还有为求子嗣而在路边设凳子方便行人的习俗。这和架桥、修路求子的行为心理,显然是一样的。在侗乡花阶小路旁,或山坳上,经常可以看到用两根木桩牢牢钉在地上,一块光溜溜的木板搁在上边的脚木凳。这种凳子其实是“乞儿凳”,是那些无儿无女的人修的“阴功”,积的“阴德”。他们希望用自己善良虔诚的举动感动上苍,以求上苍赐给自己一个子息,不至于断了传宗接代的香火。[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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