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接触过的最有改革魄力的官员。
也有人评价说，他是中国县区书记中，为数不多的知行合一的主政者。与他认识，刷新了很多我对行政官员的看法。
他就是李南沉。时任河南省安阳市殷都区区委书记的他，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领域均有系统大胆的改革，尤其是教育系统的改革，可谓是直击核心，大刀阔斧。了解过殷都区教育改革的人都会有一种清晰的认识：他们真正把教育放在了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
李南沉一直有一种忧国忧民的情怀，也许很多人并不能读懂他内心深处的忧虑。他把很多对未来社会的设想和寄托都放在了教育改革上。他自言，常常会因为教育而睡不好觉。在他主政的殷都区，课改成为最大的“政治”。他常说，教育改革不只是教育内部的事，要上升为全区意志。他让区委常委、组织部长分管教育，并公开说，谁不课改，立马拿下！早在他任该区的区长时，在全区的财政收入只有7000 万元的情况下，他却敢让政府“拉饥荒”，筹措1个亿搞农村学校办学条件改造。如今，去殷都区参观，那里最好的学校不在城里，而在乡村。
关于教育，关于改革，李南沉都有过很多精彩的表述。比如，“我们推行改革，是为了让孩子们不再厌学，不再逃学，不再撕书。”比如，“改革不能等，我们的孩子等不起，我们的教育等不起！”比如，“我们要有一种气概，打不开保守的大门，就把房顶掀掉！”再比如，“改就要大改不能小改，要系统改不零碎改，要深改不能浅改！”这些精彩语录，殷都区的校长、教师耳熟能详，后来因为媒体的关注，也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对教育改革，李南沉有一个比喻：就像穷人和富人，穷人追求的是吃饱肚子，但往往吃不饱；而富人呢，吃饱肚子根本已不是问题了，吃得怎么考究，过得怎么舒适，这才是他的追求。李南沉认为旧教育是穷人式的教育，就追求一个分数，而分数还往往追不上去；新教育追求的是富人式的教育，分数已经不是问题了，是副产品了。
谈教育可以谈得如此专业，并非偶然。李南沉是师范毕业，曾经做过教师。在一次全区的教育工作会上，他语重心长地说：“作为教育工作者，最好不要甘当教书匠。教育工作者跟其他职业人不一样，我们的工作对象是有思想的孩子，他们在我们手中是要成长的。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通过读书来真正改变自已的教育思想和教育行为。”
他曾向全区教育工作者推荐了几本书——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卢梭的《爱弥尔》、拉伯雷的《巨人传》。他与一线教师们一起共读，并分享自已的读后感。
在他的引领下，殷都区采取借智发展战略，先后聘请了由中国教育学会会长顾明远等19位全国知名教育专家、学者组成的殷都区教育改革与发展高端智囊团，对殷都教育进行会诊，具体指导区域教育的整体推进。
该区还广泛聚拢人才，引进了一大批优秀人才。年逾花甲的中国教育学会小学教育专业委员会理事长姚文俊被殷都区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三顾茅庐”的诚心所打动，出任殷都区首席教育总顾问兼教科培中心主任。金耀林，安阳市政协原副主席、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现任殷都区教学总顾问兼教科培中心常务副主任。原绿色，林州市第二实验小学原校长、河南省教育厅学术技术带头人，现任殷都区教体局副局长兼中国小屯教育集团总校校长。张宏敏，安阳市文峰区教研室原教研员、河南省名师，现任殷都区教体局副局长……
这样引进的人才还有很多，有人说，殷都就像一个磁场，吸引了各方教育英才，形成了“孔雀殷都飞”的人文奇观。
为什么要推进改革
褚清源：你作为区委书记，要关注的工作有很多，是什么让你对教育如此钟情，并且全力支持课改？
李南沉：县区领导压力是比较大的，单行政上的一票否决就有很多，但唯独没有教育上的一票否决，没有因为教育摘帽子的事。谁去关心教育呢？只有那些有民族责任感的人，有社会责任感的人，那些不为当官而做官的人才会重视教育。知道不仅仅是提高升学率的问题，知道改革的重任是培育一代新人，知道是改善人民素质，有这样的教育情怀的人，才能真正重视教育。
我们推行教育改革，就是为了孩子不再厌学、不再逃学、不再撕书本。看一下媒体的报道就会发现，在我们的身边有多少学生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而自杀。唯分数的教育不单是对孩子心灵的摧残，同时也是对孩子生命的扼杀。看到这些情况，我们一刻也不能再停留，必须改革！
褚清源：教育再不能将孩子当作一抔泥土去塑造，每一个孩子都是鲜活的有个性的生命，改革就是让教育朝向美好那方迈进，让每一个孩子都成为一个精神站立的人。
李南沉：我提倡“无赖”精神。无，就是没有；赖，就是依赖——无所依赖谓之“无赖”。学生依赖老师，依赖家长，什么都是按大人的标准去做，因为大家总教育孩子要听话：听长辈的话，听家长的话，听老师的话，听领导的话。这样教育出来的孩子，将来到国际上该听谁的话？这样下去国家还有没有希望？所以一定要“无赖”，不以现有的标准、固有的成见和框框来思考，这样的孩子才有创造力、有独立人格、有探究精神。
改革就是为孩子们打开一扇窗，让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有些人特别穷，揭不开锅，而有些人特别富，开着宝马车？要让学生思考、去争论这是为什么。这样做能让学生抬起头来关注社会、关注民生，成为有思想的人，而不是只知道争分数、心胸狭隘的人。
褚清源：作为县区的一把手，你在推动区域教育改革的过程中对自己的角色是如何定位的？
李南沉：我们是为了改变“学生苦学、教师苦教”而走上课改之路的。我也曾做过教师，对此深有感触。我对自己的定位是做好教育改革的支持者和服务者，帮助扫清教育改革中的种种障碍。人说我是专家，其实我这个“专家”是砖头的“砖”，作为区委书记，我要用这块砖敲开课改之门，强力推进教育改革。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也算是个专家，一个“石头专家”。作为行政官员要敢于敲开区域课改之门，敢于打破传统教育的束缚。
褚清源：你刚才谈到了扫除教育改革中的障碍问题，殷都区的课改推进过程中存在哪些障碍，又是怎样扫除的？
李南沉：改革总会面临种种障碍。比如有人存在改革的畏难情绪，比如教育的评价机制等问题。我们的主张是，通过评价来引导改革。以前是以考上几个学生，分数考得好不好来评价，现在要打破这个评价办法，要以改革不改革、到位不到位、效果好不好来评价校长，以能不能做好改革的排头兵来评价教师。原来是名师的，有较高的素质，只表明有可能成为教改的先锋队员，但如果不改革，成为教改的阻力，我们同样不会姑息。
褚清源：你曾用“穷人”教育和“富人”教育来解读当下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的对立问题，以此来消除教师和家长的顾虑。如何理解这一观点？
李南沉：我们很多教师，包括一些家长，最初接触课改时，都存在一些疑问：学生快乐重要还是分数重要？这样改了学生考不上学怎么办？改革如何与现行应试教育体制接轨？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课改解决的就是如何让学生学好与想学的问题。
“穷人”教育就像要饭一样，想法吃饱，就是追求那个分数；“富人”教育讲究的不是吃饱的问题，而是如何吃好，吃饱只是吃好的副产品。同样，学生快乐了，愿学了，分数必然会上来。教育的改革，不是快乐和分数的矛盾问题，快乐学习和分数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而是少数人取得分数还是多数人取得分数的问题，是自觉主动学习还是被强制压迫学习的问题。
教师要学会做“懒汉”
褚清源：你认为当前学校教育中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李南沉：前段时间，和几个记者朋友谈起被迫学习与愿意学习的问题，一个朋友举了他女儿上学的例子：
他女儿三年级以前的老师非常会带学生，从来不布置家庭作业，他女儿每次放学回来都是高高兴兴的，到家后向他“炫耀”学习了什么，又懂了什么。学生每天都在进步，老师被学校认可，也被家长认可。暑假作业是养一个小昆虫，学习一种打扑克的技巧，开学后，让大家展示各自养的小昆虫，组织扑克比赛，看谁学得好。在这种教学方式下，他们班级的成绩在学校一直遥遥领先。但是，到了四年级，换了班主任，一切全变了，一开始就是练练练，写写写，背背背，抄抄抄，晚上到家也不放过，通知家长进行监督。然后，很多学生厌学了，脸上的笑容少了，快乐也少了！最后，家长联合起来强烈要求把这个老师换了。
这个案例很典型，其实这个老师很敬业，也很委屈，但是，正是在这样的敬业中扼杀了学生的心灵，抹杀了学生的天性，使他们失去了学习的快乐。
褚清源：是的，这一点也许是对孩子学习力最大的破坏。
李南沉：学习是儿童的天性，孩子一出生，脑子一片空白，像海绵见了水一样，空白的大脑见了知识，会主动吸收。但在实践中，很多时候，这个过程并不快乐，也并不幸福，不是一个自愿的过程，而成为一个被迫的过程。学习本来是儿童的天性，像小树苗在阳光下自由生长，压都压不住，为什么变成了拔苗助长？为什么变成了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被迫的过程、叫人操心劳力的过程？问题的症结出在哪儿？
所以，要理解新的教育理念的核心，让学生主动地学，快乐地学，幸福地学。同时，让教师教学的过程也是幸福的过程、快乐的过程，而不应把教师逼得天天加班加点，牺牲星期天，牺牲节假日。
褚清源：课改实际上是在重新分配机会，如何让那些传统眼光里的“后进生”获得适合自己的发展？(www.xing528.com)
李南沉：一些“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渐渐丧失了学习兴趣，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课改？我想，我们课改的紧迫感就是从这些孩子身上，从这种现象上产生的。对于这些孩子，要给他们爱，恢复他们的主体地位，给他们发言的权利、参与学习的权利。我们殷都区“主体多元教育”以学生为主体，它符合科学发展观最本质的含义——以人为本。在教育上，以人为本就意味着以学生为本，使学生成为主体，一切为了学生转，这是最核心的观念。历史上人们一度认为太阳月亮围绕地球转，地球是主体。后来科学家知道，太阳是中心，地心说变成日心说，这是人类历史上认识自然的根本性变革。我们现在也面临着根本性变革，不能以教师为中心了，要以学生为中心，而且要推行主体多元教育。多元一方面指的是全面发展，不能以分数定优劣、定成败；另一个方面指的是允许孩子各个方向的发展，长成参天大树是有用人才，长成低矮的苹果树、梨树也是我们所需要的，长成歪歪扭扭的葡萄藤也是社会所不可缺少的。我们应该给这些“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努力的方向和认可；我们应该尊重学生，恢复他们的主体地位，允许他们各方面发展，给予他们鼓励和激励，让他们找回自己的尊严，感受到爱。
褚清源：在实践层面，我们的教师如何做才能突出学生学习的主体地位？
李南沉：科学发展观的本质是以人为本。以人为本体现在社会工作中，就是以老百姓为本，而不是以党和政府为本；体现在经济发展上，就是以企业为本，而不是以政府为本；体现在教育上，就是以学生为本，而不是以教师为本。我们的教师要敢于做课堂上的“懒汉”，少讲，就是要以学生为主，让学生动起来，忙起来。政府在发展经济上也要做“懒汉”。比如说，政府是社会主体，企业是经济主体，发展经济是企业的事。政府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是做不好的，只需给企业创造环境，提供充分空间，让其自由发展就行了，政府在这个意义上也是“懒汉”。同样道理，教师也是这样，不要太辛苦，要让学生自己动起来，给学生一个环境，让他们自由学习，自由发展。
读书滋生教育智慧
褚清源：你曾给全区教师推荐过四本书，并与他们共同阅读。读这些书，你收获了什么？
李南沉：读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时，书中的很多观点，给我的第一感觉，如果用一个极端的词来形容简直就是“毛骨悚然”。为什么这么说呢？一百年前人家已经研究透了的事，已经大面积成功了的东西，现在我们仍然不了解，不理解，在怀疑，在犹豫，在抵触。这是非常可怕的！杜威是美国一百多年前的大教育家，既是理论家，又是实践家。他当年所面临的和我们现今的教育现实基本上是一致的，就是教师在课堂上讲，学生在下面被动地听，就是死记硬背，就是简单看分数，那个时候他就提出了：这是残害儿童心灵，学校是儿童心灵的“屠宰场”。杜威在一百年前就发出这样振聋发聩的呐喊，而今天我们却依然挣扎在这样的困境中。
褚清源：其他几本书呢，有什么启发？
李南沉：读每一本书都让我受益匪浅。我想再重点说说拉伯雷的《巨人传》。书中高康大本来是一个四肢发达、充满智慧的孩子，却被一个所谓的教育家用旧的教育方法培养成一个再老实不过的人，这是对儿童的摧残。后来，又有一个教育家用新的教育方法把他培养成一个勇敢的、有善心的、知识渊博的、头脑健全的巨人，这是其中一个情节。
《巨人传》是四百五十多年前欧洲文艺复兴初期成书的。文艺复兴之前的欧洲处在黑暗的中世纪，那时的教育就是把孩子培养成一代一代甘受奴役的人。先进生产力要发展，就要冲破宗教的迫害、封建主义的束缚，必须有新人。这个巨人传中的高康大和庞大固埃应运而生，他们是冲破封建束缚，冲破宗教枷锁，一代新人的形象。这本书的出版，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一直轰动了几百年，而且余波未断。
改革不能抱残守缺
褚清源：殷都区在课改推进过程中还有哪些问题需要进一步解决？
李南沉：我们的改革一定要彻底，不能抱残守缺。比如“减负”，本身就是个伪命题，说明我们的一线教育者还没有从根本上理解课改的意义。学习是学生的天性。如果用强制的办法，导致学生把学习当成负担，不愿意学，然后再去减负，就不是根本上的改革。这种改革就像强制给猴子穿上西装、带上领带，貌似焕然一新，实际上还是个猴子。
学习不应该是负担，而应该是学生的天性，应该让他们愿意学。如果愿意学，还会有什么负担啊？所以，忍受学习和享受学习，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如果学生都在享受学习，都像逛公园、逛动物园一样学习，那还有什么减负问题啊！
我们现在不是要减负，而是要彻底颠覆原来的学习方法。像少布置家庭作业啊，强制性不让补课啊，这都是在传统教育方法和观念前提下，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老的标准和方法不变，又不让教师加班加点，不让布置家庭作业，那么成绩怎么能上得去呢？考核标准的根本不变，只在细节上改变怎么能改变得了呢？所以，压根不再用这些东西来考核，就不会存在所谓的减负，学生和教师也就没有额外负担了。
褚清源：教育改革不仅仅是教育内部的事情，需要社会各界协力推动，殷都在这方面有什么新的探索？
李南沉：是的，教育改革不能是孤立的，我们一直在动员家长、动员社会，共同参与教育改革，办开放式学校。我们通过不同的宣传途径让家长理解，现在的教学方法和对学生的要求与以前不同。要动员社会，充分利用社会现有资源，把我们的社区、工厂、农场、果园作为学生实践的基地，把整个殷都区，乃至整个安阳市当作我们的大课堂。
褚清源：你作为区委书记，很关注教育，你认为，教育局长如何做才能让行政领导更重视教育？
李南沉：这有个规律，不懂教育的人，最容易被说服，最容易接受我们的教育思想。如果传统的教育理念先入为主，再把新的东西给他，他就很难接受；反之，如果他不了解传统的教育模式，你把新的教育理念灌输给他，他就很容易接受。教育局长要充分准备，做深入的调研，把科学的数据、现有教育的弊端、打算实施的方案、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应对的策略、将达到的目标，全部拿给他看，就会打动他，甚至会放权让你去做。
把学校交给学生
褚清源：据我了解，殷都区一直在全面推进课堂教学改革，建设高效课堂。你如何看待这项改革？
李南沉：教育不是灌输，而是发掘；教育不是给予，而是启示；教育不是压力，而是兴趣；教育不是雕刻，而是让生命健康成长。高效课堂是要让学生成为主人，让学生站在前面表演，教师只是幕后导演，学生才是万众瞩目的主角，这就是师生之间的关系。教师的幸福应该从教育学生的事业中来。从一般意义上来说，现在教师不快乐，是因为教育制度压着他，向他要成绩，学生又反抗他，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幸福。
现在谈高效课堂的学校有很多，有的是在传统课堂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但根子上没有改变。我认为，真正的高效课堂是对传统教学方式的颠覆，彻底让学生做主人，把课本知识当成游乐园，教师带着学生在知识的园地游玩，学生主动学习，在快乐中接受知识。
把学习知识的效率作为高效课堂的最高追求是一种伪高效。只追求知识传授，只追求成绩高低的教育是应试教育。高效课堂的本质是让学生愿意学习，学会学习的同时形成自学能力和自我发展能力，是为学生走向社会奠定一生幸福的基础。一味追求知识获得的课堂不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高效课堂，高效课堂行动需要去伪存真，因为高效课堂培养的是有仰望星空兴趣的人。
褚清源：有人说，课改改到深处是文化。在你看来，课改最终要走向哪里？
李南沉：有人说，教育改革已经到了深水区。我不赞同这种说法。整体来说，中国教育改革还没有真正启动，哪有深水区啊！道不改，法不改，体制、理念不改，光在技术层面改，改来改去还是表面上做文章。那些以应试著称的学校越来越像监狱。他们的改革打个比喻就是，把监狱打扮得很漂亮，但它还是个监狱。真正的课改，是要把课堂、班级，甚至整个学校都交给学生，让学校真正成为学生的世界。
李南沉语录
我们要有一种气魄，打不开保守的大门，就把房顶掀掉。
一个学生可能长成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树，也可能长成硕果累累的果树，还可能长成一棵歪歪扭扭的葡萄树。
我们推行改革，是为了让孩子不再厌学，不再逃学，不再撕书。
老师要做“懒汉”，把学习还给学生。
当学生不愿意学的时候，任何东西也教不会。
在殷都区，教育是最大的民生，课改是最大的政治。
政府就要创设条件，为教育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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