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占领墨西哥城、战胜政府和韦尔塔的军队,墨西哥革命开始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并开启了一段新篇章。体现胜利的《特奥洛尤坎条约》(Tratados de Teoloyucan)签署于1914年8月,随着条约签署,反韦尔塔的力量转正成为政府,反韦尔塔的叛军也摇身一变成为和平缔造者。签署和平条约带来的另外一个显著变化是促进了与中部地区的接触,包括墨西哥城;墨西哥工业最集中的地区位于墨西哥城以及普埃布拉、特拉斯卡拉和奥里萨巴;在莫雷洛斯、普埃布拉、特拉斯卡拉以及墨西哥州,庄园主与农民群体的冲突最为激烈。当时的立宪主义运动也从局限于北方的区域性运动转变为全国性的运动,首先进入了中部地区和东海岸,然后又将影响范围延伸到南部和东南部。
立宪派面临的挑战并不小,尽管还没有一个完全明确的计划,立宪主义者们必须履行组织政府的职责,他们缺乏经验丰富的官僚政治机构,甚至连人数都不充足。诸多情况迫使立宪派组成了一个由三个部分构成的团队:立宪派的军官和政客们,他们拥有丰富的经验或行政管理能力;在波菲里奥和韦尔塔政府中被边缘化的中产阶级;可以回收利用的旧政权体系里的中下层官僚。通过这种组合设置,立宪派应该能够推行此前曾承诺的各种社会改革,特别是改变农业所有制结构、大量增加各类保护工人的措施。同时也应该能够确保中产阶级所追求的稳定。实际上,为了建立起政府,必须要满足平民阶层的社会经济需求,但同时又不能激起中产阶级以及外国投资者的恐惧或排斥。另外,新的立宪派政府需要将其统治拓展到墨西哥南部和东南部,这些地区未曾发生过反抗韦尔塔的战斗,因此当地精英的力量还未被削弱,也未发展出地区合作者网络、支持者网络或支持社会变革的力量。
最大的问题是,在打败了共同的敌人韦尔塔之后,获胜的原叛军部队必须要面对内部的冲突。因为所有派别,包括立宪主义者、维拉派和萨帕塔的追随者们,都希望自己提出的国家发展方案可以在全墨西哥范围内加以实施,即使维拉派和萨帕塔派的运动从社会角度和地理角度来看都只是局部性的运动。虽然各方曾试图以和平手段解决争议并期待达成一个共同计划,但分歧始终无法消弭,冲突箭在弦上。在1914年下半年,调解的努力和敌意共存。最好的例子是“公约”(Convención),卡兰萨派系和维拉派系在《托雷翁协议》(Pactosde Torreón)中曾做出承诺,双方会共同确定墨西哥需要进行的所有政治和社会改革。公约会议于10月1日在墨西哥城举行,但维拉派或萨帕塔派都并未参加,因此会议很快就宣告暂停了,并同意将在阿瓜斯卡连特斯重启会议——阿瓜斯卡连特斯是位于墨西哥北部和首都中间位置的一座城市。在接下来的第二阶段,卡兰萨派的代表数量减少了;与之对应,维拉派和萨帕塔派的代表们出席了会议,他们代表来自于城市的团体,要求公约承认阿亚拉计划的至高无上性。毫无疑问,这次集会比前一次集会具有更广泛的社会代表性,因为吸纳了诸多最受欢迎的平民团体;另外,此次集会宣称墨西哥是主权国家并将组成政府,拒绝承认卡兰萨的领导地位,因此卡兰萨被迫离开墨西哥城逃往韦拉克鲁斯——这个地方不像首都那么脆弱,它被美国海军陆战队所控制,美国士兵清空了整座城市,以便立宪主义者们可以接管此地。
战争已经重启,维拉的军队向首都挺进,并于1914年12月与萨帕塔的军队在首都会师。与此同时,卡兰萨在韦拉克鲁斯开始进行战争准备。各个政治团体都重新确定了发展方向:奥布雷贡派决定继续效忠卡兰萨,而维拉派和萨帕塔派则认为,既然两派都起源于平民阶层,那么他们可以结盟来争取实施一个共同方案。在1915年全年,墨西哥都将遭受派系战争之苦。一开始,一切迹象似乎都表明,维拉和萨帕塔派的平民军队将击败由卡兰萨和奥布雷贡领导的代表中产阶级的部队。但结果却与预测大相径庭,这有政治、军事、经济和社会方面的原因。公约政府的特点是政府是由公约所承认的总统领导的,公约政府期间的墨西哥总统分别是欧拉里奥·古铁雷斯(Eulalio Gutiérrez)、洛克·冈萨雷斯·加尔萨(Roque González Garza)和弗朗西斯科·拉戈斯·查萨罗(Francisco Lagos Cházaro)。相对于其他两个派系,政府的实力非常弱。这种情况使中产阶级感到震惊,中产阶级撕毁了公约,因为该公约降低了(中产阶级)设计政府的能力,并降低了建立多阶级政治和社会联盟,以及赢得公众、国家和国际舆论的信任的可能性。更糟糕的是,公约一开始就具有分裂主义特点,并且依赖于维拉的军事力量。此外,历任总统都具有双重弱点:军方领导人执掌着权力,(政府)实际控制人是维拉或萨帕塔,或是他们的主要副手们;另外,公约制下运行的议会制总是将总统置于意识形态原则和历史遗产原则之下,最突出的是安东尼奥·迪亚斯·索托·伽马(Antonio Díaz Soto y Gama),他是原圣路易斯波托西的自由主义派人士,后来加入了萨帕塔派。政府无能、缺乏社会政治凝聚力成为公约派的最大特点。
与之相比,立宪派只有一位领袖,也就是贝努斯蒂亚诺,他经验丰富,声望颇高。最重要的是,立宪主义者们是一个更加同质化的群体,有足够的纪律性来保持统一性、维系身份认同和保持结构,这与公约派相当不同;公约派基本上是一个新成立的联盟,由北部的温和派平民群体(维拉派)和中部以及南部的传统农民群体(萨帕塔派)结盟组成。公约派的这种联盟是不可能持续的——很快就在内部显现出了社会和意识形态差异,这破坏了联盟的政府管理能力,并削弱了他们的军事实力。(www.xing528.com)
公约派的军事实力本身也相对更差,因为它是由两支军队组成,其成员、战略和目标各不相同,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合作。虽然维拉派知道革命首先必须获得军事胜利,并且他们全力投入战斗以试图获取胜利,但是萨帕塔派则认为需要优先考虑的是对他们所在的地区进行政治重组和农业产权结构重组,然后将这种模式复制到墨西哥的其他地区。因此,当维拉派在几个偏远的地区(巴希奥、瓦斯特卡石油产区和东北部)进行血腥战斗时,萨帕塔派只参加了一场防御性的斗争,并试图让他们的区域保持孤立状态。除了缺乏苏里安人的配合之外,维拉派还受到军火问题的影响。直到1914年8月,他们才从美国市场获得武器补给;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美国的欧洲朋友们拿到了美国生产的所有武器,武器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另外,由于立宪主义者们是最早占领墨西哥城的派系,他们控制了由波菲里奥政府建造并由韦尔塔政府维护的武器工厂和弹药工厂。
在派系战争中,战术和战略因素影响到了战争走势。首先,卡兰萨正确部署了战斗:在了解到萨帕塔派的防御性倾向后,他决定首先正面应对维拉派的队伍。另外,立宪派们拥有运作多支军队分队的经验——至少在东北部和西北部军队中,这与北方部队(即维拉的武装部队)不同,维拉派的军队总是聚集在一起,但是现在必须分散开来,同时在中部、墨西哥湾和北部三线作战。最后,维拉派的骑兵冲锋队曾经在对抗韦尔塔的军队时斩获了诸多胜利,但是在面对立宪派们的战壕时却丝毫不起作用。另外一个对派系战争的结局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来自经济方面。一方面,萨帕塔派分配了大庄园的土地,抛开正义的标准不谈,实际上这种行为对当地经济造成了重大打击。另一方面,奇瓦瓦州是墨西哥唯一一个自1910年底以来暴力活动从未停歇的州,当地的财富破坏情况更为严重。因此,当革命走到了最为暴力的阶段,维拉却没有足够的资源来招募士兵、购买武器弹药。更糟糕的是,随着欧洲出现对武器的大规模需求,武器弹药的价格还直线飙升。
与此相反,在向中部、东部和东南部挺进的过程中,立宪主义者们占领了未被暴力染指的宝贵地区,诸如大粮仓克雷塔罗和巴希奥。与此同时,占领墨西哥城、普埃布拉、特拉斯卡拉和韦拉克鲁斯,也就是占领了墨西哥最重要的工业地区;更重要的是,立宪派控制了途经墨西哥湾的石油出口,并在占领尤卡坦之后控制了龙舌兰酒出口。与之对应,公约派从1914年底到1915年8月占领了墨西哥城,虽然这是军事和政治实力的象征,但他们不得不承担起向城市提供食品、安全保障和健康服务的责任,而墨西哥城是墨西哥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
立宪派向中部、东部、南部及东南部扩张,除了补充更多的经济资源,同时还可以招募更多新鲜血液。与地理上的扩张同步增长的,是立宪派社会代表性的增长。因此,在派系战争中,其中一派(即立宪派)逐渐获得了全国性的胜利;而另外一派,即由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主义势力结成的联盟,则宣告失败。此后,立宪派发展出一个具有双重效果的政治策略:一方面为中产阶级的崛起提供便利;另一方面,在不吓坏资产阶级的情况下,通过社会让步吸引平民阶层。因此,在1914年12月,(立宪派)补充了瓜达卢佩计划的条款;1915年1月通过了《土地法》;1915年2月,与墨西哥最大的工人组织“世界工人之家”(Casa del Obrero Mundial)签订了协议。将卡兰萨派定义为民粹主义并不厚道,他们仅仅是希望削弱公约派的平民根基;但可以肯定的是,萨帕塔派未能将临近两个州的农民团体整合到一起,对与中部的无产阶级结盟也并不感兴趣,而维拉派很快就丧失了曾在1914年享有的广泛民众支持。1915年末,立宪派的胜利已经毋庸置疑,他们在全国范围内全线击溃了维拉派,并从萨帕塔派手中夺回了墨西哥城。北美于1915年10月承认了卡兰萨政权。在1915年接下来的时间和整个1916年,卡兰萨都在致力于巩固胜利并完善他的国家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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