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公元前100年到公元200年的这段时期,一些学者为将其与前古典时代区分开来而称之为卓越古典时期(Protoclásico。)在此期间,墨西哥谷地中发生了一些重大事件:奎奎尔科荒废了,特奥蒂瓦坎则崛起成为区域内毋庸置疑的新政治中心和宗教中心。
在此阶段的前200年里,特奥蒂瓦坎人兴建了太阳金字塔、月亮金字塔和羽蛇神庙(Quetzalcóatl),还有我们今天熟知的亡灵大道(calzada de los Muertos),并由此开启了特奥蒂瓦坎历史中的城市化阶段。如果说,在西班牙殖民者到来之前,在美洲有定居点可以被称为城市,那它就是特奥蒂瓦坎。在这个面积达20平方公里的城市里,建筑和人行道遍布在城市的大部分表面上,几乎没有菜园和花园的空间。
在古典时代曙光时期(或称地平线时期,horizonte Clásico,公元200—公元650年),大多数特奥蒂瓦坎人都以多家庭聚居的形式合住在用毛石砌成的复合式建筑物中,很少有人居住在土坯小屋子里,这表明了定居点里普遍的繁荣富庶。这些结构庞大的民宅建立在高大的斜坡地基上,房屋一般都没有窗户,配有一两个门廊,人们可以由此进出建筑物。这些建筑大部分都是正方形的(边长大概60米),有一些可能更大,另外还有一些呈L形。建筑物相对方向的边都是平行的,但是那些转角部分并不总是能相互呼应。也就是说,这些建筑并不是严格的正方形。每一座建筑都相当于一个街区(manzana)或一个街块。城市长长的步道被建筑物的斜坡地基和高大外墙下的阴影所覆盖,建筑物内部居民的生活对于街道上的行人来说则是一个谜。
建筑物内一般配有几个庭院,不仅通向不同的房间,同时也为建筑提供了自然光照明。正中央的庭院以及一些最重要的房间能够确保建筑物内所有居民可以聚集在一起进行宗教活动,并且在此管理与居民利益息息相关的各类行政事务。一般来说,每栋建筑物里很有可能平均居住着20个家庭,他们都从事着相同的职业,而且互相之间是亲戚关系。从对骨骼的遗传分析中可以推断出来,每个建筑物内的男性成员之间的联系相较于女性成员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这是一种父系制度下从夫居住的模式:女性们住到她们丈夫的家中,去开始新生活。
几组建筑物聚合在一起就形成了邻里社区(barrio),这些邻里社区内部的街道比环绕在建筑物周围的城市街道更窄。几个邻里社区聚集在一起,则形成了区(distrito)。每个区都有一个自己的仪式庆典中心,由三座神庙聚集联结在一个正方形的小广场上。这个小广场同时也是家庭代表和社区代表聚会商讨行政管理事宜的地方。
聚集在特奥蒂瓦坎城市区域中的一部分人口是手工业者,很有可能规模达到总人口的一半,他们有可能从事黑曜石、祭祀物品,或是陶器、骨头制品、贝壳制品、织物和绳索的生产。另一方面,特奥蒂瓦坎谷地里土地富饶肥沃,极宜种植农作物,但是只有零星人口分散居住在谷地中的小村子里。这种矛盾让我们可以做出如下推断:也许很多城市里的居民也是从事农业生产的,是兼职或全职的农民。
“西班牙殖民者到来之前的所有社会都施行的是暴君政权”这种想法非常普遍,在这个想法框架下,通常认为社会中某个极其富有的群体会采用强有力的政治控制手段奴役生产者社群从事辛苦繁重的工作。虽然它肯定不是民主制度,但是特奥蒂瓦坎的内部体系要远比我们在偏见观念下所能观察到的要丰富、复杂得多。有充足的考古学证据表明,在特奥蒂瓦坎,至少有四个基础方面是与社会分层有关的:合作社型的群体以氏族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构成了社会的基础,而这些群体一般采用“城市社区”的组织形式;在氏族之间也存在着一些内部的区别和分化,一些家庭比另外一些家庭更为富有,那些有首领们居住于其中的复合建筑物总是比同社区里的其他建筑物更大、更富丽堂皇,当社区里拥有最高职务的个体去世时,他们会享受到特别的墓葬安排;手工业者、农民和其他的劳动者的社区享有城市基础设施服务(街道、市场准入、排水系统、坚固耐用的房子),他们不是贫穷群体,当然也可以换一种方法来表述,即城市里一般民众居住的房子的质量与统治者阶层居住的房子质量一般来讲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会有一些建筑物通过其丰富的外墙装饰风格和宽敞的卧室来凸显出其主人的贵族身份,坐落在月亮金字塔东部的大宅院以及位于太阳金字塔北部的大宅院,似乎是政治和军事领导人家庭的居所,也有一些房子貌似是给僧侣居住的,他们全职从事宗教事务。
关于特奥蒂瓦坎的国王们,我们知之甚少。目前我们仅知的几件事是,特奥蒂瓦坎曾将羽蛇神视作超级神圣的保护神来崇拜,另外,如同此前的奥尔梅克王族一样,特奥蒂瓦坎王族也被当作玉米神来崇拜。墨西哥谷地里的大城市统治者们的权力,至少部分来自于他们成功运作的公共建筑——巨大的金字塔和大城市都是政府有效性的证明。在城市里,政府组织手工业品的生产活动,促进开展能确保原材料开采的交流活动,对外向其他地区输出产品,并且具有形成依赖于商贸的专业社群所必需的诸多可贵品质等。
所有社区、城区、手工业者、贵族、农民,作为同一个政治共同体的成员,处在同一个保护神的庇佑之下:水神特拉洛克(Tláloc)和他的伴侣暴风雨女神查尔奇赫特利奎(Chalchiuhtlicue)。被几个世纪之后偶然来到此地的墨西加人称呼为“太阳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的金字塔,很有可能实际上是为水神特拉洛克和暴风雨女神查尔奇赫特利奎建造的。
太阳金字塔是一个巨大的象征性“水山”,因为特奥蒂瓦坎人在其周边挖掘了护城河以及一条小型的中央运河,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模拟来自于金字塔顶端的天然洞穴中的水流倾泻而下并围绕它流动的场景。在月亮金字塔的广场上只有一个体型庞大的几何形雕像,表现的是身着翡翠玉石裙装的暴风雨女神查尔奇赫特利奎。
在特奥蒂瓦坎城市和周边农业区域之外更远的地方,特奥蒂瓦坎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力,它几乎以各种方式影响了中部美洲的全部地区。第一,特奥蒂瓦坎是墨西哥谷地中最大的生产组织者,同时也是托卢卡(Toluca)谷地中最大的生产组织者。现有证据表明,很有可能在这个区域里存在着两个族群之间的竞争:一个是纳瓦人(los nahuas),构成了特奥蒂瓦坎最大的人口组成部分,另外一个是特奥蒂瓦坎人中说奥托米语的族群。说奥托米语的族群中的一部分人(马特拉钦卡人[los matlatzincas]的祖先)在勒尔玛盆地从事密集种植业,另外有些人则从事森林开采、狩猎鹿群、种植和制造龙舌兰的相关产品(可以生产普尔克酒、索具、纺织材料等),还有一小部分人(奥托米人[los otomí]和马萨瓦人[los mazahua]的祖先)投身于特奥蒂瓦坎周边的农业生产。特奥蒂瓦坎直接控制的战略性资源包括位于奥图巴(Otumba)和帕丘卡(Pachuca)的黑曜石矿床,以及图拉-特佩吉(Tula-Tepeji)地区的石灰沉积物。(www.xing528.com)
特奥蒂瓦坎对中部美洲第二个层面的影响要包括莫洛雷斯盆地,特奥蒂瓦坎在此收获棉花、可可豆和其他热带农作物;还包括普埃布拉-特拉斯卡拉谷地(Puebla-Tlaxcala),此地出产黏土,它是生产“薄型橙色”陶瓷制品的原材料,这是墨西哥古代最精致、最优秀的手工艺制品之一。特奥蒂瓦坎与上述两个地区维持着持续的沟通交流活动,也许还从这两个区域获得贡品。但是我们不能确认特奥蒂瓦坎是否直接控制了这两个地区的商品生产活动。
特奥蒂瓦坎在中部美洲展现权力的第三个表现是:将墨西哥谷地几百公里外的定居点都纳入其势力范围中。为了寻找朱砂矿,特奥蒂瓦坎人来到了位于圣路易斯波托西的里奥贝尔德(Río Verde);特奥蒂瓦坎人对诸如蛇纹石和翡翠玉石之类珍贵玉石的狂热爱好,则将其带至了巴尔萨斯盆地(Balsas)。目前我们不能确认特奥蒂瓦坎人是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这些原材料,他们更有可能是对当地人强行施加了一种非对称的商业关系。
为了寻找某些原材料,特奥蒂瓦坎人出没于墨西哥湾,有可能是为了寻找某种热带鸟类的羽毛、可可豆、朱砂矿藏或者是图斯特拉斯地区的高岭土。在卡特马科(Catemaco)潟湖区附近,特奥蒂瓦坎人在马塔卡潘(Matacapan)建立了一个殖民地。此举不仅确保了特奥蒂瓦坎人可以从潟湖地区获得某些原材料,并且还因此监管了一个重要的交流港口,来自美洲不同方向的诸多商业路线汇聚于此进行商贸往来,诸如来自韦拉克鲁斯北部的商业路线、来自尤卡坦半岛的商业路线、经过特万特佩克地峡的来自危地马拉海岸的商业路线,以及经过特奥提兰-图克斯佩克(Teotitlán-Tuxtepec)而来的米斯特克人(los Mixtecos)的商业路线。关于特奥蒂瓦坎人曾出现在马塔卡潘的证据非常丰富,比如,马塔卡潘当地多个家庭聚居于一栋大型建筑中的生活方式就是沿袭了特奥蒂瓦坎人的大都市生活模式。
关于特奥蒂瓦坎人、玛雅人以及萨波特克人之间的关系,长期以来争论不休。可以确定的是,在这几个文化之间有一种存续了长达几个世纪的紧密联系。很多特奥蒂瓦坎人的祭祀器具到达了瓦哈卡和玛雅地区,很多南方的手工艺人也模仿了特奥蒂瓦坎人的手工制作风格。但是,这种关联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
五十年前,人们首次明确认识到特奥蒂瓦坎对玛雅地区的强势影响力。自此之后,考古学进展以及对石碑文字的研究进展都进一步证实了这种影响,并能够精确描述出这种影响的实际性质。在建筑物和瓷器方面,以及对军事用具和其他象征符号的表述上,都可以清晰地看到特奥蒂瓦坎人对位于佩滕的几个玛雅城市产生影响的痕迹。特别是在蒂卡尔,特奥蒂瓦坎人的特征展现得最为清晰。除了特奥蒂瓦坎式的瓷器,诸如带盖的特色三脚容器,在蒂卡尔这个丛林大都市中还有一些建筑物采用了特奥蒂瓦坎式的建筑形态和手段,诸如平板台基和斜角上坡交替出现的特奥蒂瓦坎式的复合结构。而且最近在蒂卡尔还发现了与特奥蒂瓦坎的拉本蒂亚社区(La Ventilla)的“蹴球比赛记分牌”几乎完全相同的石头旗帜。
在蒂卡尔发现的一些杯子上刻有精美的武士主题图案,穿着特奥蒂瓦坎风格服装的武士们夸张地全副武装着来到一个玛雅人面前,玛雅人正在焚香欢迎特奥蒂瓦坎武士的到来。在位于蒂卡尔附近的乌夏克吞壁画上同样有关于特奥蒂瓦坎武士的主题,表现了一位玛雅贵族向特奥蒂瓦坎武士表示遵从顺服的仪式。最近这些年来对石碑文字的破解让我们能更好地理解这些图像所描述的故事。现在我们可以知道,在公元378年1月31日,一位名为西亚·卡克(Siyaj Kak),绰号“火生”的外国人抵达蒂卡尔。8天之前,他曾出现在坐落于乌苏玛辛塔河某个支流沿岸一侧的秘鲁谷地,对于从墨西哥谷地远道而来的人而言,这是进入佩滕的天然门户。这个外国人到来的当天,蒂卡尔国王“美洲虎爪王”(Chak Tok Ichaak)去世了。也就是说,在历史上,很有可能是一些外国人杀死了国王。
在乌夏克吞、贝胡卡尔(Bejucal)和蓝河阿苏尔河(Río Azul)地区发现的石碑铭文中同样提到了火生的到来。没有一段铭文曾提到火生是一位统治者,这些铭文中表示外国人火生的到来是为了扶持新的君主们来掌权。在蒂卡尔,火生建立的政权的领导者是特奥蒂瓦坎人“枭王”(Búho-Lanzadardos。)暴乱之后,新贵们认为将王柱碑从公共生活领域撤出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王柱碑能够让人们铭记在特奥蒂瓦坎人入侵之前的君主们。新贵族们摧毁了当地所有的王柱碑,位于城市里的或是远离城市的都无一幸免。这是建立新王朝必须采取的行动,自此之后几代人的时间里,蒂卡尔国王们的合法性都与他们的特奥蒂瓦坎出身紧密相关。在某个王柱碑上有关于枭王的儿子蜷鼻王(Yax Nuun Ayiin Ⅰ)的雕刻图案,他的服装和姿态都不是玛雅式的。对枭王的孙子,暴风雨天空二世(Siyaj Chan Kawiil Ⅱ)的刻画则更加接近玛雅传统,而在他两侧配有两幅关于他父亲的图像,在图像中,他的父亲被描绘成一位全副披挂特奥蒂瓦坎式武装的武士。在黑石城(Piedras Negras)也有特奥蒂瓦坎人曾在此进行过武力压迫的证据。公元431年,很有可能在帕伦克(Palenque),特奥蒂瓦坎人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
在危地马拉高原地区,卡米纳尔胡尤在公元400年左右遭遇了特奥蒂瓦坎人的入侵。关于此次入侵事件并没有碑文记载,但是有一些考古遗迹可以充分证明这件事的历史真实性。特奥蒂瓦坎人在卡米纳尔胡尤创立了被学者迈克尔·科(Michael Coe)称为“特奥蒂瓦坎微缩版本”的城市。特奥蒂瓦坎殖民者们按照墨西哥谷地的传统方式在此修筑庙宇,陶瓷也复制了特奥蒂瓦坎的都市风格。人们死后更倾向于使用从出生地城市带来的陶罐陪葬。特奥蒂瓦坎人在这个高原地区建造城市是出于多种考虑,其中最重要的目的是控制区域内的黑曜石矿资源,尤其是查亚尔(Chayal)地区的黑曜石矿。
特奥蒂瓦坎与阿尔班山之间的关系似乎是低调而对称的。如果说特奥蒂瓦坎与玛雅的关系中清晰可见武力因素,特奥蒂瓦坎和阿尔班山之间的关系则更多的是外交性的。萨波特克的陶艺人觉得蒂卡尔的手工艺艺术比特奥蒂瓦坎的更有吸引力。在阿尔班山地区出土的文物中,按照特奥蒂瓦坎流行模式生产的物品只占很小一部分比例。在阿尔班山某个建筑物的门楣上刻画了特奥蒂瓦坎大使的一次来访场景,但是这位大使不是武士,他是一位背着几包柯巴脂[12]的祭司,来此是为了提供祭品。在特奥蒂瓦坎和瓦哈卡的关系中存在一种互惠互利的基础,这在特奥蒂瓦坎其他的双边关系中未曾出现过:在特奥蒂瓦坎有一个萨波特克人的小社区,几个世纪以来,萨波特克人按照其传统生活方式聚居于此并繁衍生息。这些住在特奥蒂瓦坎的萨波特克人在死后被埋葬在地下穴室中,如同阿尔班山的风俗一样,而不是像特奥蒂瓦坎人那样在死后被直接埋葬在地下。另外,这些居住在特奥蒂瓦坎的萨波特克人的遗体周围有一些人像容器作为陪葬品,这与瓦哈卡谷地中发现的数百个墓穴里的情况一样。
关于特奥蒂瓦坎人是否到过中部美洲的西部,目前学界并没有充分证据来证明它的可能性。一些学者坚持认为,特奥蒂瓦坎人为了获得市面上流通的绿松石而最远抵达了今天的萨卡特卡斯州,比如高景地区(Alta Vista),并且从此区域内丰富的矿藏资源中获利。但是目前还没有充分的证据来支持这种论断。此外,位于米却肯州的廷加姆巴托(Tingambato)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因为廷加姆巴托的建筑物与特奥蒂瓦坎建筑之间呈现出令人惊愕的相似性,但是从陶瓷制品来看,目前则还没有证据表明两地之间存在关联。最后,纳亚里特、哈利斯科和科利马的定居点因其仪式庆典中心所具有的典型特奥蒂瓦坎特征而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诸如平台基座、圆形广场、轴墓里的整套复杂陪葬系统,以及描述日常生活场景和动物图案的现实主义瓷器。但是,上述定居点更多仍是在一个区域性系统中运作,那里的居民与西马德雷山脉(Sierra Madre Occidental)和太平洋沿岸的居民有更多的交流往来,而不是与特奥蒂瓦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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