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风景断尘凡, 回看翠壑锁烟岚。
刘郎不记来时路,千树桃花隔水南。
这是明朝大学士、内阁首辅严嵩500多年前回望仰山时留下的无限感慨。在他挥毫写下《出仰山》之时,翻滚在他心间的会是些什么呢?
严嵩幼时聪慧,八岁就能书史成诵,能为文,对对子常语惊四座。他不但聪明,读书也非常刻苦。
当地曾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少年严嵩心怀大志,为静心读书独自躲进一溶洞。当时那里人烟罕迹少有人去,严嵩每日燃松夜读,不知所苦。
据说山上一个狐仙被他精神感动,特送他一颗仙丸,保他状元。严嵩读书太迷,一时竟忘记了狐仙叮嘱,早早吞下药丸,导致赴京赶考只中了进士。
当然,“狐仙伴读”只是百姓的饭后余谈,但苦读多年的严嵩在弘治十八年(1505)考中进士却是不争的事实。传说只是为他的苦读增加了神秘色彩,但聪明加上勤奋才是严嵩能够走出袁州府成为一代丞相的重要“仙丸”。
严嵩才情满怀,考取进士后以一首《雨后观芍药诗》入选翰林院为庶吉士,时年二十六岁。正德二年(1507),严嵩庶吉士结业,被授为翰林院编修。这个来自寒门的有志之人终于实现了父祖的夙愿,跻身于翰林之列,成为无数学子的榜样。
正德三年(1508)和次年夏天,因祖父和母亲相继去世,至情至孝的严嵩不顾挽留辞去职位,中断官场生涯,毅然返回介桥守孝。
而正是这远离庙宇之高处江湖之远的日子里,严嵩过起了隐居生活,并以诗文自娱。在此期间,他“锐意名山大川,览胜寻幽,著述日富”,所写诗歌大部分围绕山水田园而作,其诗歌清新自然,闲淡怡静。时人李梦阳曾说:“如今词章之学,翰林诸公,严惟中为最。”何良俊称:“严介老之诗,秀丽清警,近代名家,鲜有能出其右者。”可见严嵩的文学造诣极高。
1512年到1514年间,严嵩在当时袁州太守姚惟宁的邀请下,主修了《袁州府志》。也就在主修《袁州府志》期间,严嵩对早已推崇有加的晚唐著名诗人郑谷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云台篇》是郑谷的诗集,严嵩四处借来资料,并到郑谷曾经隐读的读书堂和仰山寻找素材。
为了走近郑谷,收集整理郑谷的遗诗佚文,也抑或为了走进仰山,走进那些乐山乐水的智者仁者们,严嵩日夜行走在仰山的无名小径上。他游古寺望百峰,听泉音品钟声,晨霭观云,暮日听风,痴迷于仰山的一寺一庙、一山一水,写下了数十篇有关仰山的诗文。
《仰山寻郑谷书堂》
遗墟①那复辩,岩石但苍莽。
遐想嘉遁年,云霞结真想 。
余辉贲②草木,秀句在穹壤③。
泠泠④韶濩⑤音,千秋宁绝响。
这首诗古朴自然,既展现了书堂现状,又写出了书堂主人不朽的声名,同时也传达出诗人对书堂主人的尊敬、倾慕与艳羡。又如:
《仰山置酒》(www.xing528.com)
春游入古寺,息驾⑥在山阿。
不饮杯中物,其如山色何。
泉声间钟磬,草色上烟萝。
向夕岚霏⑦起,诸峰猿啸多。
这首诗恰恰表现了严嵩以病为由拖延守孝不肯出仕怡然自得的心情。最后一句写到听钟声看云起,远处山上传来猴子鸣叫便戛然收笔,让人不免引发遐想,犹如古筝余音,流不尽之韵味。
但是,纵观来往名人,但凡曾居庙堂之人,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淡然江湖?恐怕夜深人静时,那心系庙堂之情还是会洒落笔间。对于年少就考取进士担任翰林院编修的严嵩来说,隐居家乡必是迫不得已。他在研究与学习郑谷的同时,不知不觉将自己隐忍待发的情感寄托于《出仰山》。
这里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人。刘禹锡曾被贬,10年后被朝廷“以恩召还”,去京郊玄都观赏桃花,他写下“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以桃花隐喻暂时得势的奸佞小人,刘郎借指诗人自己。但他又因“语涉讥刺”而再度遭贬,一去就是12年。12年后,诗人再游玄都观,写下:“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依然如故,不改初衷,淋漓地抒发了自己不怕打击、坚持斗争的倔强意志。刘禹锡的诗化为成语:前度刘郎。刘郎,也就是去而复来之人。自古以来,多少诗词里诗人以刘郎自诩,或者用刘郎借指他人。
回到这首《出仰山》,此时严嵩回眸相望,心里的刘郎会是谁呢?对于严嵩来说,仰山的美不同凡俗。或许,在他眼里,远离世间的尘嚣不与争艳,那才是仰山之美,那才是郑谷之真。
回望仰山,或许郑谷就成了刘郎,淡泊名利微笑于仰山这桃源之地;或许他自己就化身刘郎,坚守自我,蛰伏于仰山之路。
而对于亲近繁华、远离淳朴的我们来说,风景何在?对于这千年不变的仰山来说,刘郎又何在呢?
【诗人介绍】
严嵩,字惟中,号介溪,成化十六年(1480),他出生于分宜县界桥村一个寒士之家。(分宜县原属宜春地区,1983年7月新余恢复建市,便把分宜县划归新余市管辖。因此,人们也通常说严嵩是宜春人。)严嵩官至宰相,但后来落魄而死。在历史上,人们对严嵩贬褒不一、颇有争议。但,奸与忠自有历史去评判,不管如何,严嵩的文学才情以及为当时袁州府所做的贡献,足以让人赞叹与缅怀。
【助学通道】
①指郑谷读书之处。 ②贲:装饰,打扮
③天地 ④líng líng,指流水声。
⑤雅正的古乐 ⑥休息
⑦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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