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从神秘幽静的竹林里突然传出了声音——我情有独钟的箫音!
杨菊梅
是轻舟波上荡桨,是微风缓缓低吟,是二月的柳絮纷飞,是远古的洄澜拍岸……
坐在教室里,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总能享受无名人吹送的汩汩箫音,或许是从遥远的高楼而来,平添了几分渺茫和清纯。箫音婉转缠绵,似曾相识,悠悠地带走我全部的心……
在我生活的林子里,曾一度回荡过一串箫音——久违了!我的吹箫岁月!
我们家老屋周围是一片片竹林,因为老屋独处田野,竹林也更显得幽深静谧,通常都没有人进去,整个地方充满了神秘色彩。那直向苍穹的高风亮节的劲竹和清晨那一条缥缈的“仙女舞带”,便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了。
不久,从神秘幽静的竹林里突然传出了声音——我情有独钟的箫音!像一匹奔腾的骏马驰骋在旷古的原野!小叔,只有他,才能奏出这奔放的豪情!
小叔是个了不起的人,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中学生之一。他成绩顶呱呱,吹箫特棒,村里人都佩服他的过人才华。他成了我们全家的希望!
那时我还没离家。爸爸“慧眼识英才”早早便认定我有音乐天赋,于是叫我随小叔一起吹箫。小叔看我真地很钟爱吹箫,倒也挺乐意,他还直说我是家里的第二道希望之光呢!
每天,小叔都要独自吹奏自我陶醉一番,然后余兴未了地教我,至今还记得我吹的第一首曲子便是«京华春梦»。这是一部电视的主题曲。他常在吹奏完时跟我说:“我要像‘七少爷’那样去闯荡,去干出一番事业来?”我当时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叔成了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偶像”!
那年夏天,小叔却常常丢开我,独自一人隐没竹林中。那箫声不再为我所熟悉,那样低缓,那样哀怨,像五千年前的风踱进林子来,沉淀在一地的竹叶下!(www.xing528.com)
爸告诉我,那年师范学校在小叔那所中学下了三个指标,本来学校是要保送他上的,却在一夜之间换上了村长的独生子!
我默默地往回走,让箫音为我送行!我知道,此刻不会长久。这林子,只属于小叔一人!然而,就在那年秋天,一个满载收获的季节,小叔却背着简单的行囊,毅然辞别了父母,辞别了善良的村里人——辞别他曾经那么喜欢的竹林,单身南下——我知道,他像“七少爷”一样去闯荡了!
晚上,我一眼瞥见那支熟悉的箫,还有一张纸条:志勉,原谅我不能亲自交给你。我走了,你要安慰一下爷爷奶奶,以后你就是我们家里的希望。相信自己,好好学习,这是我最心爱的箫,送给你。让它陪伴你度过困难岁月。竹林以后归你一人独有,好好珍惜。再见,我还会回来的!
我出乎意料地没有哭,小叔走了,留下了曾经奏满希望而此刻却空余一根空竹管的箫!我抱起这支沉重的竹管,注视远方那片孤傲的竹林,只觉它在月光下摇曳成一片模糊的影子……我能执起这箫,永远继续下去吗?
天一亮,我向竹林狂奔而去。以往的竹林似乎陌生起来,高高的竹巅上无精打采地垂着几片黄叶,空长的竹杆也没了先前那振奋人心的绿意,满地“沙沙”作响的枯叶,在萧瑟的秋风中无奈地翻滚……
那以后,竹林没再属于我!村长率一行人,拆了老屋,砍了竹子。吹箫的竹林在一日之间平地消失,不复存在了,而我的吹箫岁月也随那竹林远去了。
可是,那悠远的箫声仍在耳畔轻语,像是在叙述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只是少了一种韵律在心头。
眼前,是一片萧条!秋,早已走过!小叔、竹林、箫,还有那个瑟瑟秋天,时而闪烁在我的脑际,我只是觉得对不住小叔的深切希望!
就让它,我的吹箫岁月,永远地留在那个萧瑟的秋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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