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前面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甘苦生活,但因为努力过,也就不后悔。
王洁明
那天在无锡的街头,眼中突然间闯进一位衣衫破旧,背着布袋的乡下老人。他小心翼翼地避闪着迎面而来的人和车,神色惶急,步履匆匆。这令我想起此刻正在上海打工的父亲。他在那里是怎样一个情形?
我决定去看看他老人家。地址是辗转打听来的。靠多年走南闯北积累下的经验,顺利到达上海南汇县。又沿途找寻一个叫坦北的村子,逢人就打听此处可有一帮安徽人。走了许多弯路,不经意地看了看路旁的一个工地,竟发现熟悉的故乡人。急急切切地奔至,问:“我爸爸呢?”父亲闻声而出,讶异地说:“你怎么来了?”一时间也没有别话说。一个是须子皆花的垂老之人,一个是曾经沧桑的少年后生,一对在异地谋生的父子一旦相逢,该有多少难言的滋味。
父亲又问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不好意思说是专程来看他的——活得够累的人哪有这么多的儿女情长。只说:“来玩玩罢了。”还问我许多情况,只得把一年来所遭受的诸种挫折一一诉说。父亲摇头沉呤说:“老是这样子怎么行呢,要想法子呀……”与我说这些的时候,父亲并未停下手中的活儿,而他的手在昨天受了伤,还缠着绷带。我望着他那黑瘦的脸,又见几道陌生的皱纹,心里难过得只想流泪。(www.xing528.com)
五十多岁的人了,可以说已经过大半辈子,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可父亲无缘享受,眼见家道中落,而旁人又如日中天,怎甘平静?于是,终日与庄稼为伴的父亲背着沉甸甸的心愿,走出家门,用廉价的汗水支付人生。他结合一生的体验对我说:做人不能穷,穷了就有人糟蹋你……谁说这不是事实呢?
这天晚上,我与父亲同睡地铺。父亲因我的到来而无法平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在想些什么呢?半夜里,迷迷糊糊听到劳累的父亲的呻吟、阵发的咳嗽,一下子就醒了。黑夜里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黑夜。
第二天,我准备回无锡。父亲从裤腰袋里掏出两百元钱给我。我接在手中,有浓重汗味。我惭愧得真想对他跪下来。
京沪车中,铿锵的车轮辗过曾经的日子。我想我不能消沉,应该像父亲那样积极地争取命运。也许,前面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甘苦生活,但因为努力过,也就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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