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伫立在甲板上,望着海岛的角端,我的眼里又一次流下了泪水。
佚 名
这也许是件别人看来很平常的事情,我却终生不能忘怀。
那是几年前7月份的一个炎热中午,我坐在广州州嘴码头门口的一棵椰子树下,望着白晃晃的阳光及人渐稀少的街面,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阴沉和绝望。
朦朦胧胧觉得有人朝自己走来。
“嗨,是去海南吗?”
说着,就见一个留娃娃头的女青年笑津津站在面前。她背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远行者。
我点了点头。这么问是不奇怪的,那时候海南热,全国各地去那儿的人很多,在广州的车站码头随便抓一把,就有几个。
“哎呀!有了个伴。”她卸下包,又问:“票好买吗?”
我摇了摇头,告诉她,要买也是三天以后的了。
她沉吟半晌,说:“那还不如从陆地走,海安过渡,怎么样?”
我微微笑了笑,摇头。
她笑了,“难道还怕我拐了你不成?如今男的可不好卖!”
她告诉我,她是云南开远市人,现在海南三亚榆林开发公司任聘,这次来深圳,为老板办件私事。
人家这么坦诚,没法,我只得支支吾吾告诉她,我来自赣中的一座小城,我本买好了去海口的船票,只是昨夜在火车站广场睡觉包被人偷了。我说这番话时没敢抬头看她一眼,因为这话在别人听来已是经过无数次修改后的骗人的鬼话。早上,我去码头派出所及售票处,那个高个所长及黑皮肤售票员就是这般认为的。他们用我根本就听不懂的广东话大骂了我一通,然后将我粗暴地推出门外。
“怎么办?”她问我,居然相信了我的话。
“不知道,也许是死吧。”(www.xing528.com)
确实,在发现包被丢了那一刻起,“死亡”这个词一下就蹦入我的大脑。在这座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没有钱,只能乞讨、流浪,最后饿死在某个垃圾箱旁。那个时候,我整个地被一个“死”字所包围。
“唔,蛮勇敢。”她却像老熟人般笑着说:“不过,要死也要到海那边去,你不是要去海南吗?”
“你愿意帮助我?”我疑惑地望着她,仿佛绝望的落水者突然发现有人朝他奋力游来。
那天晚上,我们住在景泰路一家不算高级的旅馆里。那是我离家一星期以来第一次躺在床上睡觉。那一夜睡得很沉,以致睡梦中好几次忘了自己在哪里。第二天一大清早,她就跑来敲门,说该走了。到达海口已是第三天的下午。
我和她在街旁的排档上吃了最后一顿晚饭。她告诉我:“得赶回去,要不,会被老板炒鱿鱼的。你可以先打工、卖报、摆书摊,摆面摊,在这儿没什么不能干的,然后再慢慢找工作。”
说着递给我50元钱。
“你这样,叫我怎么好意思呢?”我坚决不收。
“别逞强,就当我借给你的,以后还我。”
她给我留下地址:“以后有困难来找我。”
我去停车场送她。当大巴开动时,她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向我挥手:“记住,有困难,来找我。来三亚,一定来找我。”
我怔怔地站着,僵硬地挥着手,口里不能言语,当汽车消失在大路的尽头时,大颗大颗的眼泪滚出我的眼眶……她,一个年轻女子,与我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帮助我?是不是她太有钱了?或图回报?都不是,仅仅是因为她也是一个求职者,一个打工妹。她这么对我说。
作为一个学化学的大学生,在海南谋职太难了。在困苦中挣扎了半年,指望有那么一天,能攒上一笔钱,走趟三亚,看看她。然而,这个小小的愿望也没能实现,尽管海口去三亚那时只十多元钱的路程。
“归去来兮!”在“人才潮”的大溃退中,我撤离了海南。
记得很清楚,离开海口那天,海上刮着大风,飘着细雨,我伫立在甲板上,望着海岛的角端,我的眼里再一次流下了泪水。
回到家乡宁静的小城,便一封又一封地给她写信,然后扳着指头一天又一天地等待着她的回信,是不是她不在榆林开发公司了?是不是她也开始流浪了?我不知道。我只有默默地祈祷着,祈祷她在困难的时候也能遇上像她这样的好心人,祈祷在她绝望的时候有人对她微笑。
她有一个动人的名字:汤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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