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说,我不乞求我的痛苦会静止,只希望我的心能够征服它。
曲玲玲
夜里十二点的天津站广场上,我握着第二天上午回家的车票,站在路旁望着纷繁的灯光和车来人往。
在坐上出租车之前,我央求过那司机抄近路送我去火车站,因为我口袋里的钞票已如同孔乙己碟子里的茴香豆——不多了,可是下车的时候,计价器上无情地显示着令我破产的数目。我问他从李家园到火车站十几块钱就足够,怎么绕了这么多路,司机拖着津腔答:绕嘛啦,绕嘛啦,哪条路好走,走哪条路,坐别人的车恐怕您这会儿还在郊区转悠着呢。我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挤出一丝微笑轻声细语客客气气地告诉他:您拿这些钱买药去吧。
一阵凉风吹干了一身热汗,才发觉天津的夏夜如同他们拖长的津腔一般是咄咄逼人的。我不觉打了个冷战。摸摸口袋里买票之后剩下的几块钱,看着旅店和餐厅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我向上拽了拽身后的背包,心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
我慢慢地沿着广场中心的花坛走,也许因为刚吵了架,精神处于亢奋状态,所以并没感觉到倦意。然而,夜色渐浓。周围开始安静下来,我渐渐感到无助的孤单,真的,哪怕身边此刻有条狗也好。起初,我强迫自己用一件接一件地回忆快乐的事来打发这漫长难耐的异地的夜,可是最终我的努力是徒劳的,记忆力像出了毛病搜索不出一件乐事,反而将不愿再想的事情一遍遍地重映。
孤单单一个人徘徊在异地的街头,凭我怎样努力也挥不去沮丧的影子。寒意、饥饿与疲惫一齐袭卷上来,教我难自抚平。
看着偶尔匆匆去赶火车的行人一张张淡漠的脸,我想起此刻,家人也许正酣然入睡,且做梦都不会想到我正无处栖身,不,也许,妈妈会因为担心着我而整夜难眠。不知不觉地,冰凉的泪水从我的脸上流下来,落在白色的水门汀地面上。(www.xing528.com)
忽然一个人从我面前经过,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转过身仰起头,不让眼泪再掉不来。我暗骂自己:“哭什么,胆小鬼!”
不知怎么的,人越大了反倒越没出息。记得九岁那年我从荡得高高的秋千上摔下来,折断了胳膊,看着在袖管里悠荡的断膊,小伙伴们吓得手足无措,我却清醒地忍着痛抱起胳膊往家跑;高二那年,我因为厌学而突然从几百里外的学校跑回家,说什么也不再念书,爸狠狠地吸了口烟,给我一大瓶啤酒,奇怪的是却没掉一滴眼泪。甚至,就在数月以前,我的生命里的第一朵玫瑰在我颤抖的掌心里枯萎,我也只是把伤痛埋进日记,却不用一滴眼泪来埋葬它……
泰戈尔说,我不乞求我的痛苦会静止,只希望我的心能够征服它。
我也是。我一样希望自己坚强。
当我发现小时候能用来换取想要的玩具的法宝,长大以后便不再灵验时,我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做点别的什么来代替无济于事的痛哭流涕;当我发现,对于一个成人来说眼泪往往意味着不勇敢不坚强的表现,同时失去的不只是成功,还有自尊时,我开始对“眼泪是女性的专利”产生出于天性地抗拒。
我不企图用眼泪来换取同情和安慰,尽管我亦希望人们在我失败或无助时表示出善意。
我拒绝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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