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比略遗嘱中的继承人和卡利古拉的童年

一般来说，位高权重的人不但缺少知心朋友，还时常担心被人从高位上推下来，尤其是那些失去民心者，不得不深受孤寂之苦。37年3月16日，79岁高龄的“暴君”提比略终于结束了这种痛苦，在隐居地与世长辞。

提比略在遗嘱中指定了两个继承人，一个是他的嫡孙葛梅鲁斯，另一个是日耳曼尼库斯之子卡利古拉。可是，消息刚刚传到罗马，元老院就把所有的权力都授予了卡利古拉。3月28日，卡利古拉护送提比略的遗体抵达罗马，民众都抛来鲜花欢迎他，元老院的议员们也派出两位执政官专门迎接。大家已经知道，要成为罗马皇帝，必须得到公民和元老院的一致认可。由民众和议员们的反应来看，卡利古拉显然已经正式获得“承认”。

在此之前，还从未有过一位皇帝是在万民拥戴的情况下登上皇位的，为什么卡利古拉这个还差5个月才满25岁的年轻人这么容易就得到认可呢？只因为他是屋大维的后代。

卡利古拉（意为“小军靴”）出生在罗马以南50公里的海滨城市安提姆，小时候非常惹人疼爱。屋大维去世之后，驻守在罗马北部莱茵河流域的日耳曼军团士兵借机发动暴乱，提出了退役、提高待遇、减轻负担等要求。当地军官无能为力，提比略就派日耳曼尼库斯前去处理此事。当时还年幼的卡利古拉被母亲搂在怀中，追随父亲来到前线，开始了军营生活。

从2岁到4岁，卡利古拉都是在士兵们的看护之下成长的，可以说是士兵们的“开心果”。士兵们为他穿上小军靴，并以此为名来称呼他，于是他的本名盖约就逐渐被人遗忘了。

暴乱平定之后，日耳曼尼库斯返回罗马。提比略为他举行了凯旋仪式。日耳曼尼库斯驾着由4匹白马拉的战车，载着3个儿子——即将满5岁的卡利古拉、9岁的杜路苏斯·恺撒、10岁的尼禄·恺撒，出席了凯旋仪式。罗马人民见日耳曼尼库斯立了战功，而且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对罗马的前景充满了期待。

没过多久，日耳曼尼库斯被派去处理帕提亚方面的事务，卡利古拉再次与父母一起踏上了征程，他的两个哥哥被留在罗马接受教育。19年的一天，日耳曼尼库斯突然病倒，十来天之后就去世了。从此，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像他那样疼爱卡利古拉了。

按照现代学者的推断，日耳曼尼库斯死于疟疾，但是他本人以及他的妻子大阿格里庇娜都认定他是被毒害的。丈夫死后，大阿格里庇娜怀着对提比略的憎恨抚养卡利古拉，卡利古拉就在这种家庭环境下度过了7～14岁的时光——这正是孩子个性形成的关键时期。

卡利古拉15岁那年，提比略到卡普里岛隐居。又过了两年，随着唯一可以压制提比略的莉薇娅过世，大阿格里庇娜一家开始遭遇不幸，有的被流放，有的被关押。卡利古拉因为尚未成年，幸运地被寄养在祖母安东尼娅家。

安东尼娅是安东尼与屋大维娅之女，也是提比略之弟德鲁苏斯之妻，她不幸早年丧夫，但没有再婚，而且恪守妇道，所以名声很好。因此，提比略把她的住所当成了一个专门“扣押”特殊“人质”——罗马帝国盟邦王子们的地方。在这里，卡利古拉结识了一些同龄人，度过了一段幸福时光。

可是，这种时光只持续短短两年就结束了。卡利古拉19岁那年，他的大哥尼禄·恺撒在流放地蓬扎岛去世，他则被提比略召到了卡普里岛。21岁时，他当选财务监察官，并且举行了他一生中的第一次婚礼，也算是事业、家庭双丰收，但是随后噩耗就接踵而至，先是他那被软禁在皇宫地下室的二哥德鲁苏斯·恺撒去世，接着是他的母亲大阿格里庇娜在流放地文托特内岛与世长辞。

对深受父母和哥哥关爱的卡利古拉来说，这种打击无疑是沉重的，但是面对提比略这个名义上的“祖父”，他百依百顺，从未流露出对亲人所遭遇的不幸的愤恨和难过。

但无论怎么掩饰，卡利古拉残暴的本性都没有改变，他经常出入酒吧和妓院，每次观看拷打或行刑时都激动不已。提比略非常了解这个名义上的孙子，但也无可奈何，只是说：“只要卡利古拉活着，要么毁灭他自己，要么毁灭大家。”

提比略去世之后，罗马市民由于非常爱戴卡利古拉的父亲日耳曼尼库斯，也同情他那几近灭绝的家族，就把罗马的未来寄托在了他身上。于是，年轻英俊的卡利古拉顺利地登上了皇位。

提比略留给卡利古拉的，是一个内外稳固、财政充盈的国家。在举国上下一片欢腾的气氛下，卡利古拉厚葬了先皇提比略，大方地废除了备受批评的“告密”制度和税收制度，仁慈地赦免了所有因政治问题被流放到国外的人，平静地焚烧了有关他母亲一案的卷宗，还宣称他从未看过这些卷宗，甚至碰都没有碰一下……卡利古拉的这些举措，令罗马上自元老院议员下至黎民百姓全都欢欣鼓舞，人们对他充满了敬意和崇拜之情。(www.xing528.com)

相比之下，先皇提比略的待遇就差太多了。当他的遗体被火化时，甚至还有人破口大骂：“把他扔进台伯河里喂鱼！”在这种情况下继位的卡利古拉，应该非常清楚什么样的统治会激起民愤，但是上任不到一年，他就露出了本性。

令他发生这种转变的是一场大病。当时，他即位才7个月，突然高烧不退，连床都起不来。人们得知此事，纷纷惶恐、焦急地祈求众神保佑他早日康复。他终于恢复了健康，但是从此性情大变。可能是因为他拥有了一切，原本就担心失去这一切，是这场大病加剧了他这种担忧，让他不顾一切地开始“享受”生活。

他下令毒死葛梅鲁斯，随意玩弄元老院议员们的妻子或情妇，借故羞辱、流放或虐杀元老院议员，剥夺了许多罗马贵族的特殊标志，依据以前被销毁的告密材料的副本指责那些可耻的行径，还自命为神，命令所有人都必须向他的雕像致敬。

为了个人享受，也为了讨人们的欢心，卡利古拉还经常举办已经被禁止20多年的角斗比赛、马车比赛，以及各种舞台演出，修缮了年代久远的城墙和神庙等公共工程。据说，他甚至还用黄金造宫殿、军舰、马具……短短一两年时间，他就把提比略积累下来的2.7亿塞斯太尔斯（古罗马铜币，1塞斯太尔斯合16阿司）挥霍一空。

国库空虚之后，卡利古拉不得不绞尽脑汁来填补财政漏洞，他先利用行省人民对皇族的敬意和憧憬，有“创意”地把屋大维和提比略用过的东西拿到远离罗马的里昂拍卖，从一些富翁那里小赚了一笔，可还是入不敷出，因此他又萌生了征服帕提亚人的念头，于是立刻从各地集结军团，以前所未有的规模筹集军需物资。然而，战争还没有开始，他就打消了用兵的念头。

在搜刮了军队之后，他那敛财的手又伸向了平民。他取消了罗马公民权可以世袭的法律，以增加缴税人数；要求人民将皇帝列入遗产受赠人之列，否则遗嘱无效；默许各种诬告，并没收被诉者的财产；所有商品交易都要交税，甚至连生活贫困的搬运工人、妓女也成了征税对象。这些措施把卡利古拉的最后一批支持者——普通民众也得罪了。于是，宫廷内外无不伺机谋反。

41年1月24日上午，卡利古拉在观看了戏剧表演和角斗比赛之后，准备回皇宫吃午饭时，被两名近卫军大队长刺杀。

事后，两名近卫军大队长被元老院处死，但是参与行刺的士兵没有被问罪。普通民众对此事反应相当冷淡，甚至懒得叫一句“把他扔进台伯河里喂鱼”。与当初受欢迎的场景相比，卡利古拉的葬礼现场异常冷清。

无论是政绩卓著的提比略，还是残暴的卡利古拉，最终都落得被民众遗弃的下场。但是，这并不是身居高位者的宿命，而是说明了“在其位，谋其政，行其权，尽其责”的重要性，只有像屋大维那样尽职尽责，才能善始善终，受人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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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义灭亲”

在刺杀卡利古拉的两名近卫军大队长中，有一个名叫卡西乌斯·卡瑞亚。卡瑞亚是日耳曼尼库斯的老部下，看着卡利古拉长大，跟卡利古拉多少有些感情，为什么他要对卡利古拉下手呢？如果说是为了权力，根本解释不通，因为他在行动时只带了20来个士兵作为帮手，此后又坦然赴死，显然没打算活着收场。

有人说，卡瑞亚一直单身，卡利古拉经常为此笑话他，伤了他的自尊心，因此他才对卡利古拉痛下杀手。这种说法有合理之处，但是经不起推敲。卡瑞亚毕竟是长辈，不太可能跟性格上还不够成熟的卡利古拉一般见识；而且，卡瑞亚没有孩子，对他来说卡利古拉应该就像家人一样亲切。

也许，卡瑞亚是因为不忍心看着卡利古拉继续堕落下去，才像父亲一样“大义灭亲”，杀了这个不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