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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寻找内心自我:在一杯茶中安顿身心

时间:2023-08-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在上午十点赶到蔡永和先生下榻的酒店与其见面。尽管前晚与香港著名宋元茶器收藏家、泰华古轩主人麦溥泰先生品鉴红印至凌晨三四点钟,但出现在我面前的蔡永和先生依旧颇有精神。一个契机令他正好得以离开繁华的台北都会,举家搬迁至位于自然保护区的山间。有一次,山上的朋友自外请来茶家举办了一个季节茶会,蔡永和也前往参加。“现在,茶摄影就是我用自己的擅长,去记录自己喜爱的事物。”

茶寻找内心自我:在一杯茶中安顿身心

我在上午十点赶到蔡永和先生下榻的酒店与其见面。尽管前晚与香港著名宋元茶器收藏家、泰华古轩主人麦溥泰先生品鉴红印至凌晨三四点钟,但出现在我面前的蔡永和先生依旧颇有精神。作为享誉华人茶界的茶人文摄影师,此次在北大举办的“闲适与雅致”宋元茶器展,蔡永和受麦溥泰先生所托,带着古瓷器物亲赴香港、京都等地的古典茶室书房拍摄外景,为此次展览拍摄了大量精美的摄影图片。他捕捉刹那流转的光影,恰到好处地传递出了宋元茶器的精妙神韵,昭示了中国文化与时间的神秘奥义。

酒店客房内,蔡先生殷勤地为我沏上一杯台湾木栅老铁观音,一边和我娓娓道来,讲述他的茶摄影之路。

十余年前,在台湾进行了大量的商业摄影之后,他感觉到了一种困顿和疲惫。“早些年的打拼确实让我很早即实现了财务自由。但是超负荷的工作,已经变成了莫大的压力,对我的内在造成了某种伤害。”由此,他便开始思考调整自己的状态,规划后面的人生之路。一个契机令他正好得以离开繁华的台北都会,举家搬迁至位于自然保护区的山间。

“尽管远离城市尘嚣,遗世而独立,但是那个山城社区里,高大的林木耸立,是台北近郊最早,也是最成熟的社区,外表老旧,但是别有一种质感。这里居住着大量台湾出版界、艺术界、文化界的朋友,其中不乏业界知名的文化人。不管有没有好的经济基础,我发现他们都生活得自在、开心,每个人几乎都是生活家,跟我原来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在此之前,蔡永和对茶完全没有认知,跟这些艺术界、文化界的朋友在一起后,他开始慢慢地接触茶,认知到茶的美。“不管是画家,还是作家,他们都爱喝茶。有一些较为年轻的爱茶人的品位格外讲究,甚至去上专门的茶课。”他由衷地感叹,“在他们的家里,随手都能拿出茶来,给我泡着喝。我才知道,原来自己错过了那么多美好的东西。”

有一次,山上的朋友自外请来茶家举办了一个季节茶会,蔡永和也前往参加。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正式的茶会。“与在朋友家里随性喝茶又不同,茶席的布置、茶具的陈设,分外雅致,近乎考究,我都吓了一跳。”那山,那人,那茶。冥冥中,仿佛有一种感召,他开始对茶产生了兴趣。加之身边的一些朋友不断邀请他参加各自的茶会,受他们的影响,蔡永和也加入到习茶的行列中来,踏上了习茶之路。

最初,热衷习茶的他请教过不同的茶道老师,最后,则因缘和合,拜在了台北人澹如菊茶书院主人李曙韵老师的门下。

“与李老师相识,也是因为我经常参加茶会。因为自己习茶的缘故,我也比较关注台北茶文化的发展。第一次受邀参加李老师的茶会,我就被震撼到了。那是一个剧场式的茶会,在辜振甫先生创办的台北戏棚,李老师邀请了近百位茶客人,融入了当代的表演艺术。现场布置了一片树林,台湾著名的南管表演艺术家王心心与古琴演奏者合作,现场演唱南管之音《黛玉葬花》。乐声中,侍茶人缓缓从林间走过。”情境式的表演,融入的当代美学,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后来我与李曙韵老师相谈时,分外默契,她问我是不是可以合作。在李老师的规划里,未来还有许多的茶会要做,她希望将来可以通过摄影来做记录。她知晓我已经非常非常喜欢茶了,便邀请我参加她的习茶课。只有这样,才能更精确地理解并捕捉到李老师试图传递的茶文化的理念和态度。”

“现在,茶摄影就是我用自己的擅长,去记录自己喜爱的事物。”蔡永和说,“通过茶,我重新发现了摄影对我的意义,仿佛生命重新开始了。”

一方面,手执相机的他是一个冷静的、抽离的旁观者,去观摩茶在每一个时间与空间里的演绎;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心灵丰盈的、敏锐的感受者,是一个不断地去体味茶文化在当下文化语境中行进的参与者。客观与主观,理性与感性,二者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关系。

“影像有一种如同镜子一般的作用,会帮助你看到你想发现的事物。我在记录那些侍茶人认真侍茶的时候,作为个体的我几乎是处于一种不存在的状态的。我完全聚焦于当下的主题与拍摄对象身上,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拿着相机的人。我的心只是很安静地,也很安定地随着侍茶人与喝茶人之间互动的节奏在走,在这样一个共修的空间里,那种入定般的感觉,让人如同进入一座庙堂,进入一座心灵的圣殿。”

从2006年开始到现在,近十年的时间里,蔡永和参与了大大小小上百场茶会。目前,在包括李曙韵等老师的引领之下,台北的茶会比较兴盛,在特定的季节里,茶会更是频繁。“举办茶会的频次多了,难免存在泥沙俱下的状况。但是,可以说,茶会最好的光景,我参与了,也见证了。无论如何,从茶会的滥觞到现在,我都珍惜自己参加过的每一场茶会。因为,每一位老师的初心和用心,都值得人们感动。无论对于侍茶人,还是对于摄影师而言,时缘,都是一个无法复返的初衷。”

蔡永和谈到,作为爱茶人,或者是相关的文化工作者,都应该带着一颗省思与觉知的心去感受茶和茶文化。“我相信这是文化人都会有的自然而然的觉知。”

世界上所有的照片构成了一个大迷宫。照片能印证一件事情,也能让一件事情变得更加模糊迷惘,这是摄影的力量。蔡永和强调,影像不是创造,而是发现。“在西方人的摄影观中,影像与看的方法与视角有关,特别强调你看的位置。”摄影强调冷静、客观、理性,强调纪实。“但是,如此而言,茶如何纪实?”他问我,又像是问自己,“有一个人在泡茶,同时有一个人在喝茶,都很认真。这是纪实吗?不对,我们把茶喝了才算?喝了酒算是纪实吗?也不对。我们知道,喝茶还要讲究茶气,讲究回甘,讲究口感,讲究品鉴茶的花香或者果香……喝茶是一个把声色香味触五感打开的过程,这些用摄影如何去拍?如何去体现?”(www.xing528.com)

“所以,摄影留在书本或者杂志里面的,就是一个安静的、静止的,被时间解构的一个moment,一个瞬间。”就如同他这次远赴京都拍摄器物海报,一只宋代巩义芝田窑三彩台盏,背景墙是茶室的一幅宋画,山水竹叶,静静伫立。俨然有茶瓯香篆小帘栊,花开元自要春风的神韵。又或如另一帧摄影图片,金代的定窑酱釉印花碗,仿佛被不经意地置于京都城区的石板路上,如同山僧汲水漱壶沙,或者是石经穿云入,溪流映日斜的意境呼之欲出。

器物本身就是老的,带着光阴寥廓的气息。他的摄影作品,无论哪一幅,哪一帧,细细观看,都会让人感觉到宁静的呼吸和无比的欢喜,仿佛功力深厚的修行者进入深深的禅定

蔡永和坦承,这种拍摄的功力便是从茶中借来的。“茶把我引导到一个形而上的位置,让我后来的拍摄都是以茶为主体,或者即便不是以茶为主体,也想去表达那种仿佛时间被冻结的古典意义上的美感,即永恒的冻结感。对我来说,那个瞬间的moment 不重要,重要的是永恒。被瞬间截取的影像,成为静物般的存在,成为凝固的时光之诗句。这种影像风格,正是我努力追求的。”

“现在,我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确实有一些大的转变。”蔡永和说。与茶相遇,则是这条路上的转捩点。只是,经由茶而进行的内在的自省与整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而且,这个转变是一个充满了无数细节的过程,难以一语以蔽之。就如同茶席摄影,是由无数个人造就出来的流动的风景摄影。换而言之,茶的风景,其实是人的风景,是由无数人的投入与参与而呈现出的一种生命的丰富性,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的撞击,是人与茶之间的互动交流。

动态的交流,最终通过宁静而欢喜的画面表现出来。他信奉特蕾莎修女所言的,世间的寂静是人的内心和平的开始。而茶在禅堂之中,曾经作为不夜侯出现,助人修行。当人们感觉身体疲劳困倦,昏昏欲睡之时,茶帮助人们提振精神,有助于修行的精进。

现在,在形而上的领域里,人们则通过茶追寻一种安静而饱满的精神状态,或者把饮茶当成歇息,即便这种歇息是短暂的。蔡永和并非佛教徒,也没有其他的信仰。但是,他始终相信,人们试图在宗教中探寻的某种安静的力量,在茶中同样能获得。“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与人喝茶是一种人际交往的润滑剂,能传情达意,表达人情世故的起承转合。跟朋友一起喝茶、聊天,一杯茶中蕴含着一种世间的情缘。”

他讲起昨晚和麦先生以及其他几位朋友喝茶的事来。“麦先生特别让我泡红印。红印茶确实很好,非常耐泡,昨晚泡了十几道,今天早上我还在喝。茶已经淡了,但是我仍然舍不得扔掉。不是因为它的价格昂贵,而是我相信一款历史已经超过五六十年的茶,一定是值得爱茶人珍惜的。而且,它的品质确实很好,茶的气韵特别饱满,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蔡永和有一位老师专门教授他品鉴普洱茶,在茶的价格未被炒作之前,他通常都把号级茶或者印级茶作为口粮茶来喝。而现在,能喝到这样的茶已属珍贵,甚至珍稀。“当茶变为一种显学,一种社会风尚的时候,它的被过度物质化与价格炒作就开始了。作为文化人,要自省与检讨,要警惕周遭环境的变化,也要警惕自己与周遭环境的关系。我有一种感觉,清贫乐道的时代似乎距离我们越来越遥远。”

“我是一个特别珍惜当下茶缘的人。我自己从来不会刻意囤茶,有一些茶因朋友分享而来,也有一些茶随朋友分享而去。我的生活态度也是如此。我的生活很简单,能用最轻省的方式过活,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过一种怎样的生活。总是有一种小小的智慧在提醒我,无论是生活还是生命,路就在那里,不要去绕远路。你只要把脚步跨过去就好了,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姿势去踏出这一步,也不需要特别小心什么。”

就像昨晚的红印,蔡永和把茶泡给五个人喝,他用手比画了一下。“我的壶特别小,是我出门旅行用的一把紫砂茶壶,只有握拳般大,水量只有100CC 左右,投茶量又那么少。但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喝到了饱满的茶汤精神。”朋友们称赞他泡茶的技术高妙,“其实,并不是我的泡茶技术多么高超,而是我懂得珍稀。”

这是蔡永和称之为“减法生活”的生活态度。饮茶如同生活,不只关乎一种美学,还是一种选择。他谈到,宋代文人讲究器物的简约,风格无不利落而大气,这种美感才是恒久的,放到今天已被认为是经典。这就像他对茶的认知,茶有灵性,归根结底是要有助于人的成长与修行的。

古代的文人,多以琴为道器修行,与自己的内心对话。蔡永和认为,现时代的文人,或可用茶作为修行的道器。“文人透过茶,洞晓天地自然运行的真谛,从而通往内心形而上的部分。一切都在于自己的投射,从这个意义上讲,摄影也是道器,茶是道器,都用以寻找心内的寂静,都回到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善意的初衷。”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摄影如此,饮茶亦是如此。无论做什么,内心保持诚恳的、初衷的喜悦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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