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 婷
又到大暑节气，整个城市都处于“炙烤”模式，同事向我问起避暑的好去处，我便想起了老家的那片古栗园。每到夏季，百年老栗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小伙伴们在其间嬉闹玩耍，笑语不断，像极了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甚是美哉。
可是你能想象得到40年前这里的境况吗？整片栗园寂寞萧条，无人问津，厚厚的落叶因常年无人清扫而堆积成山，成熟的板栗掉落一地被雨水浸泡而发霉发臭。爷爷说这里埋葬着在淮海战役中牺牲的28位烈士，其中一位就是我的太爷爷。在当时那个年代，除了我爷爷，没人敢走进这片栗园。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基础的农村经济体制改革开始兴起，爷爷敏锐地嗅到了时代变革的气息，“机会终于来了”，他心里想，然后苦口婆心地说服全家人承包下了十几亩栗园，当时全村人都不看好他的做法，说他瞎折腾。爷爷却说“交足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你不干才傻呢！”于是，带领着全家老小撸起裤腿，说干就干——清理落叶、翻土施肥、修枝剪干，在空旷的沙土地上种上适合生存的花生和大豆，大豆种到一半没钱买种子了，奶奶埋怨说：“你这一阵子折腾得家里早没钱了。”爷爷白了奶奶一眼，丢下榔头，走出了栗园。等他再回来时，不光背来了大豆种子，还扛来了几把崭新的铁锹。奶奶愣住了：“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现在政策好了，农村信用社也愿意给咱们这些有地的社员贷款了，以后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爷爷拍拍胸脯，咧开嘴大笑，眼里还放着光芒。
秋天来了，在爷爷的悉心栽培下，地上的花生和大豆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果实，树上的板栗也都咧开嘴笑，虽然果实不太丰满，但却卖出了好价钱。那一年的中秋节，爷爷叫来村里信用社的会计，还让奶奶多加了几道菜。姑姑也穿上了当时最流行的“的确良”裤子，足足在小伙们面前美了一个秋天。那几年，手上的积蓄越来越多，爷爷便不断扩大承包规模和种植规模，和奶奶没日没夜地劳作苦干，好在孩子们也很上进，爸爸和其他五个兄弟姐妹相继都考进了大专或军校。
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最小的叔叔大专毕业后便被分配到县里的农信社上班，当时农信社与农业银行刚刚脱离行政隶属关系，叔叔觉得农信社地位低、经营情况不乐观，在家睡了三天也不愿去上班。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爷爷拿起擀面杖冲进了叔叔的房间，劈头盖脸地打骂了一顿后，叔叔才卷起行李铺盖，极不情愿地去了县里。
1997年夏天，也就是香港回归后的一个月，老家经历了史上最恐怖的“11号”台风。大量老栗树被连根拔起，拦腰折断，全村的民房几乎全部受损，所有道路都被雨水和树枝阻断。雨刚停，爷爷就跑去果园，当他看到还差一个月就成熟的板栗连肉加壳被风刮掉，像“刺猬”一样在没过小腿的积水里漂来漂去时，他蹙起了眉头，点了根烟，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直到天黑了才回家。从那以后，爷爷便一病不起。(www.xing528.com)
隔了几天，政府和农信社的人来了，爷爷硬撑着身子也去了。农信社工作人员站在滚滚洪水带来的泥沙堆里，第一时间给爷爷带去了好消息：“大爷，上面有政策了，要给救灾贷款开绿色通道，您老人家要是有贷款需要，尽管开口，我们不仅利率有优惠，流程也会简化，保证不会耽误您重修果园和来年的春耕！”爷爷听罢喜极而泣，紧紧拉住工作人员的手，不停地念叨，“你们真是大恩人，我可怎么感谢你们！”身后一起陪同前来的小叔叔开了口：“爸，要谢就先谢我，我才是你的大恩人呢！”爷爷瞪了他一眼，伸出手轻轻打了一下小叔叔，嗔怪道：“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然后破涕而笑，在场的人都被爷俩逗乐了。从那天开始爷爷的病也就好了，受灾的果农们在农信社救灾贷款的扶持下，把自家的果园打理得更好了。
2002年，为深化农产品流通体制改革，调整农村产业结构，推进乡镇企业体制创新，古栗园被当地政府确立为生态农业示范园，并配套建成了集农作物收购、再加工和销售于一体的大小工厂十余家。依托这一平台，果农们的收入更加稳定了。当时恰逢农信社改革成为县级独立法人，在果农信贷支持方面更加自主和大胆，不仅在额度上给予增加，还定期给果农开展农作物知识培训和送金融知识下乡，果农们的创业能力更强，干劲也更大了。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到了2011年，古栗园被国家评为3A级旅游景区，爷爷第一时间打电话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千里之外的我，我便上网搜索相关讯息。在宣传片中，我看到航拍镜头下的古栗园万株老树虬枝盘旋，旁逸斜出，错落穿插，和栗园四周村民们整齐划一的二层楼房交相辉映，甚是壮观。镜头拉近时，还能看到游客们铺上随身带来的毡毯，摆上野炊的食品饮料，躺在旁边休息。隔着小小的屏幕，我已然感受到了果农们的幸福和游客的惬意。
诚如爷爷所说，古栗园是伴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不紧不慢地发展起来的，40年的改革春风吹来的不仅仅是国家和农信社一系列的好政策，还流淌着国家为百姓、农信社为农民服务的真情实感。你看，那块写着“农信林”的斑驳木牌正是农信社和人民鱼水情深的见证，而那些熟透了的板栗，正咧开了嘴，高高地挂在新时代的枝头，它们将继续为我们讲述关于改革开放、关于百姓安居乐业的动人故事。
（作者单位：孝义市农商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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