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处机(见《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在终南山学艺时,就重武学而轻修道,后来虽然成为全真七子中武功最高的一位,但在道教修为上有所欠缺,跟师父王重阳不是一个路数,所以师父把掌教位置交给了丘处机的师哥马钰。
丘处机并不在乎要不要当掌教,在他眼里,当全真教掌教意味着要按部就班地在重阳宫练功、打坐、冥想,枯燥乏味,毫无创意。以他的性格,根本就受不了天天打卡的规律生活,也过不了整日听虫吟鸟鸣的山居岁月,所以他的掌教师哥马钰每次查岗时都找不到他。那么,丘处机在哪里呢?萍踪侠影,漂泊不定啊。他可能在临安城郊痛杀南下金兵,可能在嘉兴跟人一边打架一边表演高难度的铜缸斗酒,也可能在千里追寻忠良之后的路上……重阳宫外的世界很精彩,还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再者,作为一个热衷吟诗作对的侠客,总是会沾着些文艺细菌,他的灵魂和躯体就是天生奔放的浪漫主义。在江湖漂泊的岁月里,丘处机的行囊中除了必备的急救药,就是即兴写下的诗稿。如果问丘处机对于自由的看法,他也许会说:“修道诚可贵,武功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所以,如果让他留在重阳宫每天朝九晚五地修道,那就好像让鱼儿离开了水,没有了灵魂和生命。
他跟马钰师哥是不一样的,两个人永远都是“白天不懂夜的黑”,一个无比热爱重阳宫的清修生活,一个无比热爱外面世界里的刀光剑影。清修的马钰师哥责任感强,只要逮着机会就给师弟开小灶,分享悟道心得,强灌道教鸡汤,总是殷殷期盼丘处机回重阳宫清修,还诚恳地说如果你在外面漂泊累了就回来,办公室我们都帮你打扫好了。丘处机对于马师哥的好意只能表示“呵呵哒”。他所在乎的是江湖上人人提起“全真教丘道长”时的那种崇拜和敬仰,马师哥很少闯荡江湖,又如何体会得了?丘处机所向往的是快意恩仇、自由自在的江湖。马师哥一辈子局限在重阳宫,又如何体会得了?
丘处机尽管不喜欢坐在重阳宫清静修道,但他对全真教和师父王重阳还是有深厚感情的。因为全真教是他的出身,王重阳是他的老师,名校名师的加持让他自信满满,这些也是他安身立命、叱咤江湖的资本。
丘处机喜欢让人知道“我们全真派”“我们重阳先师”,喜欢将每一场行侠仗义、惩奸除恶都做得有仪式感,也喜欢收获群众的崇拜眼神和热烈掌声。有一次,他追杀金兵路过临安城郊的牛家村,碰见了两位脾气相投的小哥。后来为保护两位小哥和他们的家人,他酣畅淋漓地完成了他个人的“杀敌秀”,收鞘时,顺便还摆了个英雄标配的姿势。他知道,此处一定会有掌声,也一定会收获崇拜和敬仰。
牛家村武功低微的两位小哥,以及千千万万普通百姓对丘处机的称赞和崇拜,渐渐让他忘记了武术水平的高低是学术圈内的事情,是由专业技术人员来认定,而不是群众来认定的。二者含金量是不同的,群众的好评是百花奖,专业评审团的好评是金鸡奖。
丘处机的群众基础很好,在大江南北拥有大量粉丝,这让他变成了一个武术圈外的流量明星,但是学术圈里的人对他的评价真不高。作为天下第一高手王重阳的得意门生,丘处机与师父当年的水平始终相差着好大一截,别的专业人士看了都说:全真教一代不如一代。(www.xing528.com)
武学宗师黄药师的女儿黄蓉还在少女时期就看不上丘处机的能力,给了全真七子这个集体大大的差评:“我瞧他们也稀松平常,跟人家动手,三招两式,便中毒受伤。”在黄蓉的眼里,丘处机的行为和能力仿佛就是那种“晃荡的半桶水”。这样的人哪里都有,就像我们身边那种说得多、做得少的人,工作中整天只做表面功夫,却自我感觉公司离了他就不转。
至于该如何客观评价丘处机的能力,黄蓉固然是有偏见,因为对他有意见才给了差评,但她在看到洪七公显露出武功后,心里想的是,洪七公看来比丘处机还小几岁,而且她爹黄药师也很年轻,可都早在二十年前华山论剑时就跟丘处机的师父王重阳不相上下了。从这个角度来看,黄蓉给出的差评也不是没有可信之处。
丘处机挂着“全真七子”这个响当当的名号行走江湖,但似乎一直差一样东西——代表作,就像一位演员演了一百部戏,却没一部真拿得出手的代表作,那算什么好演员?搞学术研究也一样,在某个领域里有独当一面的本事才行,有代表作,才能让人记住你,也才能构成评职称和奠定学术地位的前提条件。比如,黄药师有弹指神通等,洪七公有降龙十八掌,这些武功绝技常常让对手一听就能吓倒。可是,丘处机有什么让人记得住的代表作呢?有是有,不过除了他师兄弟和徒弟们能记得,旁人却都不记得。
一个专业技术人员在学术圈里始终到不了一流水平,尤其是岁数渐增时,要作品没作品,要职称没职称,怎么在后生小子面前树立权威?这难道不是很尴尬吗?但丘处机这种性格的人对此并不敏感,他的马师哥似乎就比他自卑得多,动不动就说:“刚才会到的那几个人,武功实不在我们之下。”“刚才不是柯大哥、朱二哥他们六侠来救,全真派数十年的名头,可叫咱师兄弟三人断送在这儿啦。”马师哥虽然看起来很弱,却对专业技术始终保持着敬畏心,所以才能几十年如一日地踏实修炼。这正是丘处机所缺乏的。
丘处机究竟输在哪里?学艺路上已经有名校名师加持,还差什么呢?很多跟他年纪差不多的江湖人士,比如黄药师、洪七公,人家早已经是真正的学术大师了,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黄药师为了练武功,曾经发毒誓不练成功就绝不出桃花岛。洪七公和欧阳锋两个人在二十年后重逢,再次比武时,惊讶地发现彼此武功都有大大的进步,连在一旁观摩的黄药师也暗自心惊。牛人们对提高业务技能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在这个时代,只有努力向前奔跑,才能停留在原地。
学无止境,如果没有精进的决心,能力上升的通道自然就早早关闭了。以丘处机的才华和习武天分,如果他能像师哥马钰那样不骄不躁,在重阳宫里坐得住,像他师叔周伯通那样嗜武成痴、刻苦钻研,他的专业技能再大大提升一个层次,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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