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古时代的中国相似，欧洲的封建制度亦诞生于不同民族彼此侵略的过程之中。这一过程就是蛮族的入侵，发生在罗马人与日耳曼人之间。
1.充满战争与混乱的欧洲
战争将罗马人与日耳曼人聚集在了边境地区，也将二者各自的制度置于同一空间内，导致其彼此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与罗马人致力农耕不同，日耳曼人更擅长畜牧。后者的农业一直处于较为落后的状态，社会组织也处于较为原始的状态。[71] 当日耳曼人闯入罗马帝国西部时，“他们都还不知道持久的领土国家为何物”，也“很少有人拥有清楚或稳定化的财产体制”。面对与自己“水平”差距过大的文明，“日耳曼人各部落本身不能以一种新的或有凝聚力的政治统一体来取代它”。因此，“必须有人为的一系列联结方式将它们联合起来”。[72] 好在，问题并不是无法解决。从民族大迁徙时代开始，罗马和日耳曼人的社会结构就已经在边境地区长期共存。双方社会长期的融合使二者之间的差距逐渐缩小。[73] 在融合过程中，一方面“曾经是罗马帝国基石的奴隶制生产方式的瓦解”，另一方面日耳曼人原始的生产方式出现扩张和转型，“这两个根本不同的世界在古典时代的后几个世纪中缓慢地瓦解，并互相渗透”，最终形成了“封建生产方式的双重的祖先”。[74]
“feudalism”在欧洲最初所指的是一种法律制度。而这一制度的内容实际上就是土地制度。入侵者在战场上获胜后，就要在经济上处置土地。而其所采取的方式通常是“实行以较早时期罗马人特别为日耳曼人士兵所熟悉的惯例相接近的模式”。[75] 每个人类群体都想发展自己的法律传统。[76] 而凭借习惯法所天然具有的传统性特征，各个民族的法律进一步得以融合。这种做法进而体现出了一种制度系统上的二重性。本质上看，造成这种特征的深层原因就是两种制度的妥协。在这种妥协之下，“两种瓦解中的先前生产方式，即原始的方式和古代的方式的灾难性碰撞，最终产生了遍布欧洲的封建秩序”。[77] 封建主义也作为一个历史综合体得以诞生。
2.调和传统的政治设计
在中世纪早期，罗马高度的中央集权和无组织的蛮族团体之间的联合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政治体制。而在法兰克诸王国里，克洛维（Clovis I）的继承者们利用罗马的制度和法兰克的传统这两种遗产，试图去控制而不是简单的统治。[78] 加洛林王朝是幸运的，由克洛维所创建的墨洛维王朝统辖着罗马和日耳曼社会的组合体留给了他们一个塑造新的欧洲的机会。[79](www.xing528.com)
在封建主义诞生前，法兰克帝国实际上已处在异族的层层包围之中，[80]而“封建主义就产生于这个灾难深重的时代，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这些灾难的产物”。[81] 各族的入侵持续了几代人的时间。“摆脱了最后各次入侵造成的混乱状态之后，西欧已是遍体鳞伤。”[82] 混乱的气氛依旧笼罩在欧洲大陆上空。
在掠夺活动结束之时，阿拉伯人基于一个“开明的农业体系”过上了“复兴的城市生活”；[83] 匈牙利人“最终放弃了以前从事的狂暴的劫掠活动，而把自己限定在此后范围固定的耕地和牧场内”；[84] 诺曼的首领们更是逐渐习惯了“比较规则的生活”。[85] 可以说，在充满掠夺与反抗的历史进程中，欧洲用文明改变了入侵者，后者基本上完成了由游牧者向定居农耕者的转变。在拥有了相对固定的土地之后，曾经的掠夺者开始了殖民的过程，他们仍然与欧洲保持着联系。而后，随着加洛林王朝的崩溃，暴力因素成了时代和社会制度的突出标记。[86] 崩溃后的帝国被查理曼的继承者瓜分。但继承者们无一能够达到查理曼当年所建立的和平与公共控制程度。军队不足以对抗周边外族人的袭扰，国王只得通过认可贵族领地的形式寻求贵族们的支持。[87] 虽然具有妥协性，但这种帝国的控制方式还是将王朝的生命延续了很久。
法兰克帝国虽已远去，但它留下了深刻而持久的遗产。在中世纪的开端，许多日耳曼王国尝试使用一系列的方式“来协调蛮族和罗马传统”，但“只有法兰克人找到了将罗马和日耳曼社会联合在一起的长久的方式”。[88] 这种方式即是“封建主义”的方式，“其由中央和地方要素组成的行政体系为后来英格兰和大陆的中世纪政府提供了模型”。[89]
总之，欧洲的封建主义产生于罗马人与日耳曼人之间的战争。日耳曼人虽然获胜，却仍要妥协地利用罗马人的制度改造自己民族的制度。罗马和日耳曼传统的妥协性融合缔造了西方的封建主义。随后的法兰克帝国则沿袭了这一传统，使封建主义成为改变欧洲面貌的重要因素。
简而言之，与“封建制度”有关的土地是一个国家的领土。东西方在早期国家扩张的过程中，都面临随领土扩张而出现的疆域范围超出统治能力的问题，也都面对着一个实力与自己不分伯仲的对手。尽管具体的情况不尽相同，但东西方的统治者却做出了相似的选择。这个选择就是施行封建制度。由此而言，东西方封建制度的诞生过程之间也存在着高度的相似性。归根结底，封建是早期征服者在面对领土问题时所采取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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