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封建”与“feudalism”之间互译的现象至迟已在晚清出现。关于究竟是谁最先将二者互译这个问题,学界前辈多有考证。迄今为止,学界关于此问题主要有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此译法是严复首创,持此观点者有晁福林先生、李根蟠先生等学者。[10] 第二种观点认为此译法是对日本学者翻译方式的借鉴,周振鹤先生即持此观点。[11] 还有一种观点系由冯天瑜先生所主张,其认为最早将二者对译的当属“开眼看世界”的中国士大夫林则徐、魏源等。[12] 依照其观点,严复的译法既非首创、也非承袭,而是直接从英语对译而来、独立进行的创造。[13] 近年来,亦有学者提出了对上述观点的驳难,认为由丁韪良撰写、汪凤藻翻译的《中国古世公法论略》才是在名、实两层面将“封建”与“feudalism”进行对译的起始。[14] 从学术界对此问题的激烈探讨中可以看出,近代中国在接触西方文明之初即已经开始尝试使用“封建”对译“feudalism”。但是,相比于日英对译,中英对译的过程更加坎坷。
1.严复的困惑
作为早期从事中英翻译的杰出学者,严复在翻译“feudalism”的过程中可谓用心良苦。为了企及“信、达、雅”的翻译标准,严译著作中的术语译法常常会经历从音译到意译的转变,而“feudalism”即是如此。在翻译《原富》时,严复通过音译的方式将“feudal”译为“拂特”。此译法在其翻译《群己权界论》时仍得沿用。而在翻译《社会通诠》时,严复第一次将“feudalism”译为“拂特封建制”与“封建制”两种译法,但在此书中,音译译法“拂特”仍获沿用。从译名选取的过程来看,严复似乎对于应当如何翻译“feudalism”一词颇为疑惑,而其也将这种疑惑如实地记录了下来。
在为《社会通诠》所作的《译者序》中,严复虽以“封建”一词并称中西方的封建制度,但其仍然困惑于二者的巨大差异。通过考察,其发现欧洲封建制度“进之锐”,而中国封建制度则“延缘不去”。[15] 面对此问题,“思想正被纳入甄克思社会演进图式”[16] 的严复感到难以自圆其说,于是遂有以下记述:[17]
欧、亚之地虽异名,其实一洲而已,殊类异化并生其中,苟溯之邃古之初,又同种也,乃世变之迁流,在彼则始迟而终骤,在此则始骤而终迟,固知天演之事,以万期为须臾,然而二者相差之致,又不能为无因之果,而又不能不为吾群今日之利害,亦已明矣。此不佞移译是编,所为数番掷管太息,绕室疾走者也。(www.xing528.com)
不论是否首创或独创,严复对于“feudalism”的译法可谓深思熟虑。其学贯中西的学术背景使其认识到了古文“封建”与英文“feudalism”所蕴含概念的不同,并为此而困扰不已。以至于其在选取译名时尚属迟疑。
2.理雅各的谨慎
与严复相似,英国汉学家理雅各(James Legge)对于“feudalism”的使用也非常慎重。虽然并不排斥“feudalism”的使用,[18] 但其在翻译中国古典文献时十分谨慎,并未直接将“封建”与“feudalism”进行对译。具体来说,他将《诗经·商颂·殷武》中的“封建厥福”译为“and his happiness was made grandly secure”;[19] 又将《左传·僖公二十四年》中的“封建亲戚”与“故封建之”分别译为“to raise the relatives of the royal House to the rule of States”及“and advanced them to the rule of States”。[20] 很明显,此三处涉及“封建”的内容都未与“feudalism”对译。这表明在早期西方汉学家眼中,中国古代的“封建”与西欧历史上的“feudalism”并非是一组天然对应的概念。[21] 在分析过理雅各的翻译后,东北师范大学的日知(林志纯)先生甚至提出“封建”与“feudalism”之间的互译是一种误译。[22]
可见,近代学者在对译“封建”与“feudalism”时已经意识到了二者之间所存在的差异,并且对此苦恼不已。对于这一困扰,严复、理雅各等人都采取了谨慎、保守的态度。这种态度也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学术概念内涵的严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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