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厂方赠送的储蓄计划,由于没有了对职工强制约束的可能性,这些储蓄计划更多地体现出对职工行为进行引导的特征。
以久大精盐公司为例,由于精盐的制造方法很简单,久大工厂的工作,居多是筋力劳动。除去75位有技能的工人(与全厂556位工人相比,占13.5%),其余普通工人全无规定的工作,随时由厂方更换指定。如甲3月繁重制盐,6月看门,7月散工,11月改推轻便铁路煤车。因此,久大对工人劳动技能要求并不高。厂内除少数技能者外,均靠个人气力做工,并不因日久纯熟而增加效率,因此,普通工人的工作时常调换。新旧工人更换,每年约8%上下,若500人,每年新添和辞退各约40人。而久大对工人的需求也没有定额,全看销路,1925年销路好,工人有660名,其后两年时局不安定,产量大减,虽然工人不因停工而解散,只是多去少添,到1927年4月20日,工人降至500人左右。这使得久大对工人并不需要太多的直接控制。因此,其通过高息和免费帮助工人汇钱回家,来引导工人“节俭养家”的生活方式。首先,通过高息储蓄把钱积少成多、将本求利;其次,通过免费汇家,抚养家中老幼,花费在最适当的地方。从1927年的调查来看,大约有接近四分之三的工人有储蓄金,储蓄金额通常在每个春节附近发双薪时达到最高,然后,慢慢汇回家去。[31]这种储蓄—汇家的模式虽不能在很大程度上改变工人的生活状况,但却可以抵制当地社会不道德的习惯或设施,如烟、嫖、赌等,从而配合其他管理措施的实施。
又以上海商务印书馆为例,在它对职工分红进行强制储蓄的计划中,采取小账户大回报、大账户小回报的收益办法。职工储蓄账户的利率水平根据第一年的提存数和总积存数综合决定,这两个存数越高,账户利率水平越低,具体的利率回报办法如图3.3所示。该储蓄办法,一方面,可以通过分红储蓄生息减少收入差距;另一方面,也能让职工看到管理方对缩小收入差距的态度。而分红等收入分配不均正是之前多次罢工的起因。在1925年的罢工中工会就提出:“一个每月挣十几元的工人所得红利不过是十几元,而领导成员,如编译所所长王云五获得红利在1921年(就任第一年)为800元,1922年为4 000元,1923年为5 000元,1924年为4 250元,身为馆长总经理的鲍咸昌于1921年收入8 000元,1924年为6 750元。”[32]
图3.3 上海商务印书馆强制储蓄收益率
资料来源:邢必信、吴铎、林颂河、张铁铮,《第二次中国劳动年鉴》,北平大北印书局,1932年,第144页。
本部分所研究的职工储蓄是针对企业内部职工所发起的储蓄计划。在上文的研究中发现,即使近代中国企业有内部融资的习惯,但其设立针对内部职工进行储蓄的计划目的主要还是保障管理。采取强制储蓄的形式,在给予职工高额回报的同时,维持良好的劳资合作关系,从而提升企业在市场中的竞争力。
20世纪20年代,全国先后有多家企业建立了职工储蓄制度。虽然不能确信这完成了近代企业的一种制度变迁,但其确实形成了南京政府时期政府政策所依据的前期路径。
【注释】
[1]这里的“自发”是指未受到政府强制要求。
[2]施正康:《近代上海企业的自筹资金活动》,《上海经济研究》,1999年第3期。
[3]孙利平:《试析中国近代企业的附属储蓄存款机构》,《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05年第1期。
[4]施正康:《近代上海企业的自筹资金活动》,《上海经济研究》,1999年第3期。
[5]高家龙:《大公司与关系网:中国境内的西方、日本和华商大企业(1880-1937)》,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
[6]张忠民:《20世纪30年代上海企业的科学管理》,《上海经济研究》,2003年第6期。
[7]蒋国杰:《留学生与西方科学管理思想在中国的传播》,《徐州师范大学学报》,2007年第3期。
[8]徐敦楷:《民国时期科学管理思想在中国的传播与运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2010年第2期。
[9]汤可可:《近代企业管理体制的演进——无锡民族资本企业发展历程中的变革性转折》,《中国经济史研究》,1994年第3期。
[10]金铮、邓红:《论卢作孚对民生公司的有效管理》,《近代史研究》,1990年第3期。
[11]泰罗说:“不能把科学管理理解为任何一种效率措施……也不能把它理解为任何一批或一群效率措施。不能把它理解为计算成本的一种新制度,一种计件工资制度,一种奖金制度,一种分红制度,一种计酬方案,不能把它理解为拿着一只秒表观察一个工人并把他的作为记载下来。不能把它理解为就一群工人的动作印制一两吨的表格,这些表格发给他们并说‘这是你们的制度,应用它’。”但人们常认为是其中的一种或几种制度。
[12]杨杏佛:《科学管理法之要素》,《科学》,1922年第4期。(www.xing528.com)
[13]曹亦民:《忧虑与效能》,《人事管理月刊》,1936年第10期。
[14]康元制罐厂的职工储蓄即是如此,参见王莹:《参观上海各工厂报告(一续)》,《劳工月刊》,1932年第4期。
[15]英美烟公司的职员储金即是如此,参见:《驻华英美烟公司及其联合公司雇员储金投资明细表》,上海社科院藏英美烟草档案,档号:[146]33A-B,原件英文。
[16]《上海特别市农工商局业务报告》,1928年,第28页。
[17]邢必信、吴铎、林颂河、张铁铮:《第二次中国劳动年鉴》,北平大北印书局,1932年,第143页。
[18]有些企业实施职工储蓄较早,但后来修改过,如中国银行。这里是按照修改后被长期使用章程的时间排序的。
[19]在王清彬等编的《第一次中国劳动年鉴》(北平社会调查部,1928年,第63页)中描述的1924年上海内外棉纱厂的职工储蓄办法为“大部分职工,均使将其工资之半分,储蓄于公司。其额数达相当程度后,全部以现金支给;利息1分2厘。唯储否任工人自由”。但在邓中夏的《中国职工运动简史》(人民出版社,1953年,第147页)中描述同一时间内外棉纱厂的职工储蓄为“另外还有一种‘储蓄费’,每月在工资里扣除,但工人死伤疾病的时候,却并不发还,只有每月另发很少的‘储蓄费’(俗称‘红簿子赏’),然而差不多各个工人每次领工资时,都要被厂里借故克扣,结果所谓‘储蓄费’仍旧扣去”;第155-158页描述1924年罢工调停时,工人代表提出厂方“奖励勤勉的工人,废止储金的制度”,但厂方认为“职工略有误解,此种储蓄制度,与工资无关系的,是因增进职工福利起见,而任意赏给的”,上海总商会调停的方案是“储蓄奖金依公司规定,满五年者可以支付,中途退职由公司规定,如成绩佳良者照给”,最后双方接受的结果是“发还储蓄金(原本公司押下的工资预备十年后发还的押金,如果工人被开除是不发给的)”。上面的史料相互冲突,由于没有第一手的企业档案可查证,因此剔除这个样本。
[20]选择该利率基于以下考虑:(1)近代工商企业贷款利率并没有连续的史料,只是散见于各家银行的档案资料中;(2)银拆相关的研究表明,从长期来看市场利率呈现下降趋势,但这个规律在短期中并不明显。
[21]张继凤:《略论百年来我国利率的变迁》,《金融研究》,1992年第4期。
[22]赵津:《范旭东企业集团历史资料汇编——久大精盐公司专辑》(下册),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522页。
[23]《民生公司发行公司债》,《银行周报》,1935年第19卷第25期。
[24]厂方赠送往往附有条件,通常至少需要工作满5年。在这些储蓄计划中,得到全部储金的最长工作时间要求是10年。因此,这个表格适用的前提是职工在某企业长期工作。
[25]参见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金融研究室编:《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史料》,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318页,1925年水准;以及《交通银行总行汇水一览表六、七月份》,《交行通信》,1934年第5卷第1号。
[26]方显廷:《中国之棉纺织业》,商务印书馆,1934年,第225页。
[27]《英美烟员工储金制度》,上海社科院藏英美烟草档案,档号:[147]33C1-3—000052,原件英文。
[28]详见李耀华:《近代中国企业年金的创新、选择和扩散》,《上海财经大学学报》,2011年第3期。
[29]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编:《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史料》,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第305-306页。
[30]《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关于行员特别储金说明——行员特别储蓄金办法之初订》,上海市档案馆馆藏档案,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档案,档号:Q275-1-1314。
[31]林颂河:《塘沽工人调查》,李文海主编:《民国时期社会调查丛编·城市 (劳工) 生活卷》,福建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776-817页。
[32]戴仁:《上海商务印书馆:1897-1949》,商务印书馆,2000年,第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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