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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清中叶扬州曲家群体

时间:2023-08-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元杂剧语言的本色向来为曲家推崇,其内涵历代曲家各有侧重。《牡丹亭》后,“追步临川”的口号与“直逼元人”相提并论,甚至有取代之势。扬州曲家崇尚元人语言的天然本色,但其诗词底蕴深厚,下笔往往清隽,因此剧作大多表现出清丽的语言风格。[113]《旗亭记》语言清新典丽,不少曲子雅俗共赏。程枚的《一斛珠》语言清丽、本色,孙楷第云其“词采俊逸,实可接元人之席”[120]。

研究清中叶扬州曲家群体

元杂剧语言的本色向来为曲家推崇,其内涵历代曲家各有侧重。如明嘉隆年间,李开先、何良俊、徐渭等倡导的本色尚离元曲相差不远。到了万历后期,王骥德提出本色就是“在雅俗浓淡之间”[111]。《牡丹亭》后,“追步临川”的口号与“直逼元人”相提并论,甚至有取代之势。[112]本色内涵显然偏重于文彩绮丽。扬州曲家崇尚元人语言的天然本色,但其诗词底蕴深厚,下笔往往清隽,因此剧作大多表现出清丽的语言风格。如论者以为《玉剑缘》曲辞清丽;而《赤城缘》音律极精细,其北曲本色尤与《长生殿》相肖。[113]

《旗亭记》语言清新典丽,不少曲子雅俗共赏。如第十六出“渡江”,王之涣匆忙出走潼关,过江投奔江宁好友王昌龄时所唱的一支曲子:

【长拍】如此江山,如此江山,英雄何处,空对晚潮惆怅。云涛千里,我有斗酒,共谁侬慨叹兴亡。斜日挂危樯。问渡头桃叶,可知我倚舷孤唱。便是青溪小妹在,只怕憔悴后定羞郎。我想自古红颜大都薄命,今日我那谢双鬟不知作何安顿,想起来好生难遣也。来到莫愁湖上,怕几番感喟,更惹愁长。[114]

“渡头桃叶”,句中用典可谓自然贴切。桃叶是东晋大书法家王献之的爱妾。据说当年秦淮河水面宽阔,若摆渡不慎,极易翻船。桃叶摆渡时心中害怕,王献之尝在秦淮河的渡口——桃叶渡迎接她,并作了《桃叶渡》诗,其词云:“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古渡口自此名声大噪,而“渡头桃叶”亦成为文人笔下久传不衰的风流佳话。曲家在此通过王献之与其爱妾桃叶的风流爱恋故事,来隐寓王之涣与谢双鬟劳燕分飞、复合无期的内心隐痛,诚可谓用典自然,寄慨遥深。正如眉批所云:“英雄抱负,才子深情,曲中檃括殆尽。”[115]此外,如第六出“订盟”:

【商调正曲】【二郎神】情一片系柔肠,似车轮几转。若是今生非美眷,如何昨夜分明是一段奇缘。往常间纸上相思空缱绻,也猜不着,恁般儿风流俊倩忒堪怜,值得侬愁心为你淹煎。

【集贤宾】清歌一曲情乍传,便无限缠绵,好一似沾絮游丝无别恋,那其间酬酢争喧,怜人腼腆,几次把星眸频转。牵情如此,岂有不急图一会之理。休叹惋,且闲步广庭深院。[116]

旗亭邂逅,在谢双鬟这位少女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这两支曲子把这位怀春少女的旖旎情思刻画得细腻传神。

《玉尺楼》眉批中颇多“清艳”“清丽”“清词焕发”“丽句”等赞语。朱夰对人物的性格基调把握得很准确,因此其曲白各肖人物声口。山、冷二才女一为相府千金,一为山野碧玉,出场时所唱曲词即定场词各显身份,眉批赞云:“山黛云‘早传遍扫眉才子’,绛雪云‘九畹空芳馥,同岑异薹千古共叹’。”[117]谓其分寸拿捏得很到位。燕、平二人虽是作者着力塑造的才子形象,但其落笔基调亦自不同。燕白颔是贵胄公子,才华超群,自视甚高;平如衡则寒门子弟,孤高自许,气度上与之迥然有别,因此眉批云:“平子持是祢正平一流人物。才高量窄,传神写照在阿堵中。”[118]再如第十七出“遇祠”中,平如衡与冷绛雪邂逅于闵子祠,各自题诗壁上,彼此惺惺相惜,倾慕不已。然不期擦肩而过,冷绛雪归舟去疾,令平如衡陡生惆怅之情,这时所唱两支曲牌:

【北收江南】呀,猛然间簇拥出女娇娥。斜阳中炫耀得我眼难合,魂灵儿直摄向急流波。(内鸣锣作开行介)(生)听人声沸聒,顺风儿挽不转这木兰舵。

【北沽美酒】伫斜阳,送逝波,闷无言,恨难过。则见他颐指如云仆婢多,珠围翠裹,美娇容欲弹破。觑着这琼花一朵,莫不是月殿嫦娥,没访处家门瓜葛,那承望赤绳牵缚。俺呵奈何谁家绣阁。呀,叫人向那方猜度。[119](www.xing528.com)

这两支曲子都用北曲演唱,把平如衡初见冷绛雪时惊艳的狂喜,刹那间归舟去疾,玉人杳难追踪的惆怅、惋惜的况味描摹得淋漓尽致,颇有王实甫《西厢记》崔张佛殿奇逢的风味。

程枚的《一斛珠》语言清丽、本色,孙楷第云其“词采俊逸,实可接元人之席”[120]。诚然,有些曲子颇有元人风味,如“花援”出中梅妃欲在梅树下自缢时唱的两支曲子:

【耍孩儿】一自上阳宫叨僭你香名久,是我平生故友,到重逢却在断肠时。把芳华一笔都勾。正是春归夜寂谁为主,端的子熟心醉总是愁。空回首,再休提花明上苑,月满高楼。

【一煞】你见我今世回,我将你来世修,愿生生化作你这梅花瘦。恁可也寒香不惹三春恨。俺这里冷骨空埋一窖愁。些时候,人间梦断,花底魂游。[121]

借梅自寓,悲叹身世,真可谓声声情泪,感人泣下。凌廷堪作序云:“近时曲家未睹东篱、兰谷之面目,但希青藤、玉茗之矉笑,折腰龋齿,自以为工,得时斋此剧以药之,庶几其有疗乎!”[122]孙楷第因此以为,“今读其词,知所评皆不谬。虽只此一本,而以少见长,胜于博而不精者,实不愧为一作手也”[123]

《沈氏四种传奇》的语言在同时代传奇作品中很具特色,通篇曲少白多,净丑脚多操吴语,极尽以苏白为戏谑调笑手段之能事,因此颇具滑稽逗笑之戏剧效果。吴梅甚为赞赏,评《报恩缘》云:“最妙如王寿儿、李狗儿一段,插科打诨,观者无不哄堂。而县丞胡图,以成衣出身,语语不脱裁缝口吻,尤见匠心周匝,与《才人福》中之联元,一样手笔,此等科白,决非腐儒能从事矣。……或谓通本白多曲少,文情稍逊。余意曲虽不多,而语语烹炼,且登场搬演,又适得其中,为观者计,正不必浪使才情也。”[124]洵为至评。

《奇酸记》曲白全用小说中语,取其口吻逼肖,词意切合。其用意原本不错,但作为仪征人的李斗,显然并未谙习山东临清方言。孙楷第以为,“以有意装嵌,有时反觉生硬,未臻圆融,是其所短。所作以事言,不如郑小白《金瓶梅》之实,而词采胜之。以文采言,则以俚语入曲固是上乘,然不如徐坦庵《拈花笑》之圆转流利。盖一则以人工斗巧,一则出以自然”[125]。持论较为公允。

此外,仲振履在《双鸳祠》中大胆吸收时新名词入曲,如“打单”“拜会”“鸦片”“械斗”“沙坦”等稗官野史、谈薮说铃所不能悉者,“于此足资考证,可以察时变,觇风俗,寓劝惩于搬演之中,不独表彰节义,为有关风化之作”[126]。因此,其戏曲语言既富有生活气息,又增强了艺术表现力,可以想见《双鸳祠》演出时,其观众反响应该是非常强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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