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廷堪(1757—1809)[90],字次仲,一字仲子。安徽歙县人。父文烛,字灿然,自歙迁至海州之板浦场,遂家焉。凌廷堪少赋异禀,读书一目十行。6岁而孤,年12弃学习贾。稍长,工诗及骈散文,兼为长短句。后入京师,受业于翁方纲门下,始究心经史之学。慕同乡前辈江永、戴震之学。乾隆五十四年(1789)应江南乡试中举,次年中进士,例授知县,自请改教授职,铨选宁国府教授。先后主讲敬亭、紫阳二书院。《清史列传》有传。
凌廷堪博览强记,识力精卓,涉猎广泛,贯通群经,尤深于礼经。雅善骈文,其诗格调清隽,不分唐宋门户,词亦不主一家,而严于律。晚年致力于著述,创获甚多,却不自收拾。卒后,门生张其锦麇拾残稿,搜访遗书,辑录成《燕乐考原》六卷、《元遗山年谱》二卷、《充渠新书》二卷、《校礼堂文集》三十六卷、《校礼堂诗集》十四卷、《梅边吹笛谱》二卷。
凌廷堪以歙人“久客邗江,为华氏赘婿”[91],与扬州学派成员友善,彼此问学相长,志同道合,因此被列入扬州学派。乾隆四十六年(1781),应两淮盐政伊龄阿之聘,凌廷堪入扬州词曲删改局审查戏曲,担任分校。次年秋,凌廷堪入京,很快以经史见知世人,“当时诸公贵人一见倾心,交游半天下”[92]。乾隆四十九年(1784)春夏之交,再次客扬州,娶华孺人。与汪中、江藩等定交。乾隆五十四年(1789)春,会阮元于扬州,作《后大鹏遇希有鸟赋》,彼此钦慕不已,结下深厚的情谊。
凌廷堪是一位颇有独特见解的戏曲理论家。其《论曲绝句三十二首》是富有较高理论价值的论曲诗。他精通音律,工于词曲,交游广泛。金兆燕、黄文旸、程枚、李斗、焦循等皆是其莫逆之交。同时代曲家中,孔广森、吴恒宣等为其良师益友,交情深厚;石蕴玉、桂馥等则为其同科进士。因此,考察凌廷堪的交游情况,及其所关注的曲学风尚,可以更清晰地把握处于花雅之争中心的扬州曲家这一群体。
(一)与金兆燕
作为一风雅长者,在扬州府学教授任上,金兆燕提倡风雅,嘉勉后学,“遇一才一艺之长,津津道不置口,东南学者翕然归之。其所成就,皆为高才膴仕。扬之人迄今传为盛事”[93],阮元、黄承吉、焦循等扬州学者多受其器重,凌廷堪亦是受惠者。乾隆四十四年(1779),金兆燕在马氏小玲珑山馆初见凌廷堪,即为其才气倾倒,“目为旷代奇才”[94]。此后两人开始了密切的交往。
两年后两人同入扬州词曲删改局校曲。作为后学,凌廷堪追随金兆燕左右,得其指教,又因志趣相投,金兆燕于其亦师亦友。乾隆四十六年(1781)五月底,扬州词曲删改局撤去。在金兆燕的劝勉下,凌廷堪入都拜在了文坛泰斗翁方纲门下。乾隆四十九年(1784)二月,凌廷堪落第南归至扬,金兆燕闻知后招饮,颇有慰藉之意,凌氏即席和诗一首,其诗曰:“一鞭初自蓟门还,憔悴风尘客子颜。未傍螭头瞻北阙,却骑驴背别西山。文章造命原如此,贫贱驱人亦等闲。惭愧先生曾说项,殷勤仍为扫柴关。”[95]由末两句诗意,可知凌廷堪进京赴试,金兆燕曾将他荐举给翁方纲。诗中流露出下第后的失落之意,深感辜负了金兆燕的提携之情。所谓“文章造命原如此”云云,则是凌廷堪的自我解嘲之言。
金兆燕比凌廷堪年长38岁,两人忘年交情深厚,诗文集中互有唱和之作。《校礼堂文集》收录有《谢金棕亭博士惠鲥鱼蒸饼启》,其中有“技夸饔子,案前雪脍群飞;巧试厨娘,臼里琼糜细捣”[96]之句,甚赞金兆燕家庖厨艺。此外,《梅边吹笛谱》中存《扬州慢中吕宫·博士金棕亭先生招同林庾泉、吴暮桥、金畹芳尺五楼看芍药花》词一首,词曰:“荷贴波圆,楝摇风碎,绕阑芍药齐开。坐花天尺五,近阆苑蓬莱。看妆点,芳园丽景,玉盘金带,红紫成堆。更围屏、深护云根,何日移栽。 画船载酒,羡湖山、裙屐频来。爱郁郁浓香,亭亭艳影,遮映池台。莫信殿春归去,多情甚、转约春回。算端明题后,于今谁继仙才。”[97]
(二)与黄文旸
黄文旸与凌廷堪结识于扬州词曲删改局审查戏曲期间。他比时任分校的凌廷堪年长21岁,对这位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甚为关心并喜爱,在八股文上多有指导和影响。据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记载:“(廷堪)与黄明经文旸交,明经勉君为举子业,始学作八股文,读五经,是时年已二十五矣。”[98]黄文旸是制作八股文的高手,在其勉励下,凌廷堪开始学作八股文,并尽阅明代八股文,得其旨归,于乾隆五十五年(1790)高中进士。可以说,黄文旸对凌廷堪的人生影响殊为关键。
乾嘉时期,学界普遍轻辞章、重考据,由辞章转向经史考据已蔚成风尚。多数汉学家少小研习辞章,青壮年后转而潜心经史考据。黄文旸亦不例外。身为考据家,他淹通六经、史学,同时厌恶程朱理学。他因苦于古来正统之说纷然莫定,立意撰写《正统通治》(又名《通史发凡》)30卷。在扬州词曲删改局时,此书正在酝酿中,虽属草未尽,但其例目已辑成4卷,可见大概,黄文旸极为宝贵,秘不示人。乾隆四十六年(1781)夏,他将之出示给好友凌廷堪阅览。黄文旸修史意在纠正史之偏,将汉、魏、晋、后魏、周、隋、唐、辽、金、元十代以正统系之,其余皆目为僭盗。这一反叛正统的历史意识并非其首创,古代史家陈寿、鱼豢就以曹魏为正统,《旧唐书》将吴、蜀二志列为伪史,元代杨维桢亦对辽宋金史颇有争议。但黄文旸这一离经叛道的“异说”,其反正统的意识显然更为强烈,无怪乎凌廷堪读后喟然叹曰:“世固有矫枉过正如是者乎?!”为此他专门作了《书黄氏〈通史发凡〉后》一文,提出商榷:“黄氏矫其弊可也,乃于昔人所推尊者,皆斥之为僭盗,为降将,岂非过正乎?”[99]将赵宋剔出正统王朝之列,从中可见黄文旸对程朱厌恶之极,其治学主张与其师姚鼐截然不同。
在曲学上,黄文旸和凌廷堪亦有交流。扬州词曲删改局撤去后,两人依然交往密切,诗酒唱和,论文品曲。乾隆五十四年(1789),凌廷堪与好友黄文旸、焦循一起在南京参加了乡试,试毕一同泛舟莫愁湖,观剧雨花台,并作有《高阳台商调·同黄秋平焦里堂雨花台观剧》一词。他们皆嗜好民间文艺,在对时已风靡扬州城乡的花部戏的评骘上表现出高度的一致性,认为花部戏延续了元曲的艺术精神。[100]
黄文旸与凌廷堪相交时间甚长,共同的经史、曲学爱好使他们的忘年交情绵亘终生。嘉庆十四年(1809)二月,凌廷堪至好友、浙江巡抚阮元节署,74岁高龄的黄文旸在其自扬来杭的“旧雨新知”之列,诗酒唱和,颇极友朋之乐。
(三)与李斗
李斗与凌廷堪交情匪浅。两人交往记载最早见于李斗《海州题张尧峰诗兼寄凌仲子》一诗,其中有“江东独秀君已久,我亦新诗吟在口。余子碌碌不足数,我不如君能不朽。明日当将凌子来,不速三人一杯酒”[101]句。考此诗作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李斗至海州,登云台山、朐山等,为海州友人张尧峰题诗并挂念凌廷堪。
在曲学上,凌、李之间也多有交流。乾隆四十六年(1781),两人同在扬州词曲删改局校曲。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与友人黄文旸、金兆燕、程枚等朝夕相处,治曲观剧,因此曲学主张较为相似。如皆推崇元曲,以为元曲可与唐诗宋词相颉颃,论调颇为一致。
今《梅边吹笛谱》存词《惜红衣无射宫·同方又辉、乔樗友、叶英多饮李艾塘处》一首,词云:词中“十里画船烟柳,轶事几人能录”,显然指李斗之《扬州画舫录》而言,“异书成后”云云,对友人之书充满了期待。事实上,乾隆六十年(1795)《扬州画舫录》成书后,凌廷堪发书于阮元,商略修改事宜,在肯定“此书体例不高不卑,是必传之作”的同时,又对其中的疏略舛误予以条分缕析的指出,并建议作《补遗录》,置之书前,“且此书虽艾塘草创,今已集千狐之腋,故仆与阁下及里堂辈,亦不必避越俎之嫌也”[102]。因凌廷堪、阮元、焦循数人与李斗交情甚厚,且此书“已集千狐之腋”,以致为《扬州画舫录》拾遗补阙,可不避“越俎之嫌”也。
煮酒方浓,烹鲜正热,共来茅屋。骤雨敲荷,声声泻寒玉。风微昼永,挥瘦麈,清谈惊俗。幽独,三径冷香,散闲庭花竹。 高吟远瞩,帘卷黄昏,苔痕上阶绿。搜奇选胜,未足更然烛。十里画船烟柳,轶事几人能录。待异书成后,秋树借侬披读。[103]
《扬州画舫录》卷一提及谢启昆《西魏书》时,云“可补正魏收之阙,书之梗概,吾友凌仲子进士廷堪叙之最详”[104]。卷五全文记录了凌廷堪与焦循之间的学术交流信札——《与里堂论弧、三角书》。所有这些,皆为李、凌深厚友情之佐证。
(四)与程枚
凌廷堪与程枚是少年学侣兼曲学知交。程枚比凌廷堪年长8岁,在海州他们一起度过了少年时光,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校礼堂诗集》收有《送程时斋游关中》《程时斋山左书来,云有登岱之作见示,书达而诗不至戏作》《留别朐阳诸友四首》等诗。其中《留别朐阳诸友四首》的第一首即是赠程枚之作,诗云:“几年杯酒共论文,红烛乌丝静夜分。此去扬州明月下,玉箫声里定思君。”[105]描绘了两人昔时灯窗下秉烛共读、论文品曲的情景。(www.xing528.com)
与程枚的唱和之词,凌廷堪《梅边吹笛谱》收录两首。其一《水龙吟越调·真州送程时斋》云:
二年南北迢迢,清尊又聚銮江路。征衫乍拂,相看一笑,离悰休诉。山翠飞笺,荷香侵砚,水亭无暑。趁湘帘蕲簟,纤尘不到,重捡点,当时谱。 雨后霜毫共举,按红牙、细敲新句。联吟未几,西风又早,送君南浦。对此茫茫,百端交集,重逢何许。渐扁舟欲解,微黄著柳,记分携处。[106]
抒发了两年来两人南北分离、聚少离多的惆怅之情。“重捡点,旧时谱”“按红牙、细敲新句”,则知两人喜好推敲曲词。其二《八归·闻程时斋邗上将归之信》云:
冰花向暖,苔枝含冻,门掩小院寂寞。相思况值春将至,空盼远鸿佳信,早梅芳约。偶忆乌丝红烛夜,定梦绕、扬州东阁。忽报道,已卜归期,跨否广陵鹤。 遥想风流逸兴,繁华回首,往日曾经行乐。二分明月,十年香梦,又到绿杨城郭。把闲情打叠,载取清歌满囊橐。相逢日,旧词重改,按了红牙,同君花下酌。[107]
乍接好友归讯,情不自禁地忆起当初在扬州同行乐的情景,“相逢日,旧词重改”句,可知两人在曲学上常相切磋,“按了红牙,同君花下酌”,相逢在即的欣喜之情跃然纸上。这两首词无疑是两人爱好词曲的见证。
凌廷堪与程枚曾同事扬州词曲删改局校曲,担任分校。两人时常交流曲学观点。凌廷堪曾发书与程枚,对中国古代戏曲的发展源流作了探讨。这就是颇具戏曲理论价值的《与程时斋论曲书》。第五章将详细探讨之。凌廷堪参与了程枚《一斛珠》传奇的创作构思,并欣然为之作序,序云:
余友程君时斋取曹邺《梅妃传》谱作传奇,杂取少陵事附之,名曰《一斛珠》。岁在丙申,始属草焉。时余在海上,时时过,相商定。未二年,各以事他去。中间南船北马,或离或合,然晤时必问是书。癸丑冬,余自京师归,时斋始出定本见示。盖至是,稿凡八易,忽忽几二十年矣。时斋将以付梓,属予作序。[108]
“丙申”是乾隆四十一年(1776),“癸丑”是乾隆五十八年(1793),可知在近二十年的修改过程中,他自始至终地关注着这部传奇的创作面世。在序中,凌廷堪对当时曲家“未睹东篱、兰谷之面目,但希青藤、玉茗之矉笑,折腰龋齿,自以为工”[109]的东施效颦现象作了批评,高度评价了《一斛珠》传奇,以为可接元人之席,并疗时俗之弊。两人友谊绵亘终生。嘉庆十六年(1811),凌廷堪去世两年后,程枚还发书与人,述凌廷堪幼年时事。
(五)与焦循
凌廷堪与焦循为知交莫逆。两人年岁相仿,志趣相投,而且皆与阮元交好。三人问学相长,互相切磋,学术造诣深厚,有扬州学派“三巨头”之称。凌廷堪来扬后,因学术兴趣、曲学爱好和焦循相似,两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李斗在《扬州画舫录》中多处提及他们的友谊,如:“与里堂友者,歙县汪孝婴莱、凌仲子廷堪、吴县李尚之锐,并通是学”[110];“(凌廷堪)善属文,工于选体,通诸经,于‘三礼’尤深,好天文、历算之学,与江都焦循并称。……里堂称以歙县凌仲子、吴县李锐尚之、歙县汪莱孝婴为论天三友”[111],并全文转录凌廷堪与焦循论学之信函——《与里堂论弧、三角书》。
焦循《雕菰集》存诗《岁乙卯,熊柱卿邀同人于塔影园为文酒之会,今三年矣,柱卿复修前事,人倍于昔,而旧日同人则没者与未至者居其半,分笺搦管,感慨系之,即以寄凌二仲子》一首,诗云:“塔影湖光并宛然,浮生何境不云烟。顿从谈笑生悲思,转为交游胜昔年。宿草谁浇当席酒,鲤鱼聊寄隔江笺。遥思仲子宣城署,独把秋毫著太元。”[112]乾隆六十年(1795),焦循与凌廷堪、熊柱卿等友人一起参与了塔影园文酒之会。三年后,熊柱卿重修塔影园文酒之会,参与人数倍于前次,然而旧日友人或已凋零,或未与会,焦循感慨唏嘘不已,不禁思念起远在宣城的友人来。
凌廷堪《梅边吹笛谱》中存《念奴娇大石调·汪晋藩招同焦里堂小饮酒肆》词一首,词云:
堞云深处,见青帘偃蹇,篱端飘出。试拓南窗招客坐,恰好烟疏风密。竹几无尘,花瓷有酒,大可开缃帙。芰荷香送,赖君消此长日。 自是吾辈疏狂,当垆眠瓮,佣保何妨匹。作赋论兵俱逝水,楼上休弹瑶瑟。夜月三分,春风十里,往事犹能述。半酣归去,碧桐凉沁吟笔。[113]
依稀可见年轻人之意气风发。两人具体的曲学探讨情形如今已不可考察,但从凌廷堪的《高阳台商调·同黄秋平、焦里堂雨花台观剧》一词中可找到他们共同观摩戏曲的踪迹。
(六)与蒋士铨
凌廷堪与蒋士铨之间并无直接交往的记载。乾隆三十七年(1772)蒋士铨主讲安定书院时,凌廷堪年方16,尚在海州板场浦习贾,未谙曲事。乾隆四十年(1775)六月,蒋士铨丁母忧,辞安定教席,返归南昌。凌廷堪在海州协助曲家吴恒宣编纂《云台山志》,斯时方始留心南北曲之学。故两人应未在扬州交往过。此后,蒋士铨复出,凌廷堪中式,两人实际交往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凌廷堪对蒋士铨这位诗古文辞负海内盛名的前辈曲家非常敬仰。梳理凌廷堪的行踪,发现有两种可能:一是蒋士铨三年掌院安定,对扬州士子、士风影响甚大,阮元更是对其极为敬重,凌廷堪亦沾溉不少;二是蒋士铨的两位知交好友金兆燕、方竹楼,皆与凌廷堪有密切交往。如前所述,金兆燕与凌廷堪是忘年交。方竹楼,名元鹿,号红香词客。仪征人。蓄有家乐,演技精湛。与金兆燕、蒋士铨友善,蒋士铨有画竹歌赠之。凌廷堪与方竹楼曾同事扬州词曲删改局,交往密切。《梅边吹笛谱》存《南浦·新潮和方竹楼》《疏影·新绿和竹楼》词两首。有此因缘,凌廷堪虽无缘亲睹风采,但蒋士铨的曲学造诣和人品学识仍令其深深折服。
乾隆五十一年(1786),凌廷堪再应京兆试不第,返板浦。次年,其恩师翁方纲督学江西,以书相招邀其入幕。五月,凌廷堪客学使署,佐阅南昌府属生童试卷,并与南昌文学名流交游酬唱,其中就有蒋士铨的二子:长子知廉、二子知节。凌廷堪至藏园瞻拜蒋士铨遗像,并用一曲《高阳台商调·蒋修隅招同吴兰雪饮藏园,兼晤其令弟秋竹孝廉》抒发了自己对这位前贤的敬仰之情。其词云:“十年细读藏园曲”句,透露出蒋士铨对凌廷堪的学识为人和曲学观点影响不小。“须眉展拜疑相识,向画图、凝想前因”更是透露出凌廷堪对这位前辈曲家有着莫名的亲切和好感。
竹翠敲窗,荷香净暑,风来水榭无尘。旧雨开筵,招邀尽是畸人。君家兄弟如龙虎,酒半酣、笑语生春。客中身、剧饮淋漓,谁主谁宾。 十年细读藏园曲,仅移宫换羽,挹遍清新。接席何由,云端怅望骖麟。须眉展拜疑相识,向画图、凝想前因。是日拜心余先生遗像。拂征轮,记取洪都,小驻兼旬。[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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